一直走出了包厢，才放任自己大口大口地呼吸，肺像风箱一样发出响声收缩着。只是这一切不过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那两人根本就没注意到她，连余光都没在她身上，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罢。
刚出来领班便催促道，“动作都快点，客人都到齐了，你去把酒推上来，跟着她们留在里面服务，给我好生伺候好了，要是出了什么差错，饶不了你们。”随手一指，差事落在了白无颜的身上。
不愿意的，刚想开口说些什么，被领班瞪了一眼，只好把话咽下去。只好推着酒水跟在众人后头，全程低着头，进门去，低着头，侯在一旁。
包厢里光线有些暗，三三作两地交谈着，顾江离静静地坐在一边看着沸腾的人群，置身事外似的，没有一点主人公的自觉，这一点他倒没变。
久了，胆量回来了一些，白无颜的视线偷偷地在这群人身上游移着，五年的时间，这群人一点也没有变，仍然如以往一样的意气风发，好像只有她一个人变了，经历了磨难，变了个人。
许静姝笑语盈盈地站起来，招呼道：“感谢各位赏脸，我敬各位一杯。”全然是女主人的姿态。
领班推了推白无颜，白无颜立马反应过来，走上前去，往她的杯子里倒了酒，只是始终是低着头的，不想让任何人认出她来，明明她不需要怕的，只是还是控制不了地低着头。
给她递杯子的时候，许静姝的视线落在了她身上，瞧见她的关口，一双眼睛便顿了顿，注视了她片刻，一瞬间，白无颜的心跳猛然加快，好在，那人没有多停留，很快便别开眼。
或许她的担心是多余的，她已经脱胎换骨，瘦得跟换了个人似的。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认得出她来。
许静姝望着众人开口道，“来来，谢谢大家，如有招呼不周的地方，还请见谅。”
“许小姐还真操心，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顾家正儿八经的大少奶奶呢。”宋琳嘲弄着开口，她还跟以前一个样，性子张狂，直来直往，有什么说什么。
灯光太暗，那边的许静姝脸不知道是什么颜色。
“我看宋小姐是咸吃萝卜淡操心，有这个空不如操心操心自己的终身大事，毕竟这年龄一天一天地往上涨，皱纹也是一条一条的往上长，小心嫁不出出，还是少来操心别人家的闲事为好。”旁边一个跟许静姝站在一起的女人答了话。
宋琳不买账，“你算哪根葱，人家顾大总才还没搭话呢。”说时嘲弄似地望着顾江离。
“确实，年纪大了，废话也跟着多了。”是顾江离冷冷给予的还击。
被讥讽了一顿就会收敛脾气，那她就不是宋琳了，更尖酸刻薄地反击，“顾大总裁既然这么怜香惜玉，为何不给美人一个名正言顺的名份呢，不会还想着跟以往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的日子吧。”说时望向许静姝道，“男人啊，都一个样，那你可千万小心了，可别落得跟旧人一样的下场。”眼睛里尽是讽刺。
“宋琳！”顾江离大动干戈，把酒杯嘭地一下扣在桌面上，“我看你最近说话是越来越放肆了，说话注意你的言辞，要不然宋家也救不了你。”
不知道为何，这人突然地就怒了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提起旧人，激起了他心里头的愤恨。
他的话如一盘冷水泼了下来，宋琳涨红了一张脸，却又不好再说些什么，确实这几年下来，权力都掌握在了他顾江离一人的手里，眼睁睁地看着他把宋家分权，却无能为力，恨碎了牙。
现场的气氛让人不敢出声说话，若大的空间变得尴尬异常，最后有人出来缓解气氛，“今天本是借着江离的喜气来放松放松，大家都放松一点，不要让这些有的没的影响心情，我们今晚不醉不归，服务员，来，倒酒！”
白无颜只跟与其他服务员一道微微低着头上前去给他们倒酒，五年了，没想到他还没有把她娶进顾家，当年他费尽心思地把位子给她腾出来，整整五年，他为什么不把她娶进顾家呢，这葫芦里卖的又是什么药呢？
思绪千丝万缕地绕来绕去，缠得人不舒服，有些心不在蔫，准备转身出去的时候却不小心撞上了后头的人，那人手里的酒洒了出来，沾湿了那人胸口，白无颜扯了纸巾就去擦，嘴里道着歉，“对不起，对不起。”
抬头的一瞬间，撞上一双直恼怒的眼睛，那人每一寸都不过她似的盯着看，“你……”
吓得她赶紧低下头去，放下手中的酒，就要往外走，她曾经说过宋琳是最能看穿她的人，所以怕自己在她的注目下会原形毕露。
“站住！”宋琳在后头喊了一声，她突然拔高的音调引起了一屋子的注意，所有人纷纷往她们这边望了过来。
有人不明所以地问，“宋琳，怎么了？”
宋琳没有立马回答，而是走到白无颜身边去，围着她打转，以能射穿人身体般锐利的眼神打量着她，最后，别有意味地轻声笑了起来，慢悠悠地开口，“我发现一件很有趣的事，你们不觉得她跟某个人很像吗？”如果仔细看，她眼中根本没有笑意。
白无颜要离开的背影顿了顿，随即，倒吸一口气，僵在那里动弹不得。世界与自己之间的界线模糊不清
众人沿着她的视线，目光都落在了白无颜身上。
“你认错人了。”干涩的声音。声音很低，微微朝黑暗里隐身，尽量让自己的存在感变得稀薄，以保护自己。
宋琳绕着她打起转来，“先别急啊，我还没说你跟谁很像呢。”水蛇一般的眼睛转向她，“没想到你倒是变了不少啊，这算不算因祸得福啊！”
“你认错人了，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白无颜低着头，就要走。
“这么多年没见，你就是这样对待老朋友吗？白无颜！”后头三个字，特意提高了音量。
白无颜僵在那里，只觉得世界猛然收缩又猛然膨胀，如同她那颗心脏，一屋子的视线落在了她的身上，光线很暗，她看不清他们的神情，吱吱喳喳，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觉得仿佛众多灵魂聚集在一起，各自低语自己的故事一般。吱吱喳喳的，不大不小，让她脑袋发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