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甘木言一打开公寓的门,便看见一出倩影站在灶台前,正在用电磁炉煮着什么,闻起来味道还很香。
由于公寓内部格局的原因,不适合安装天然气,所以当初甘木言租下这公寓的时候,顺便买了电磁炉和锅,可甘木言是个单身,基本不自己做饭吃,那些家当久而久之也就成了摆设。
“你在干什么?!”甘木言厉声质问道,他没想到昨夜自己背回家的女孩子还没走,更确切地说,经过这一天的忙碌,他都忘记了自己离开这里时,还有一个女孩子睡在自己的床上。
他看到她穿着自己的淡蓝色衬衫,正好可以盖住臀部,却盖不住那双修长、洁白且光滑的腿。
女孩没有转身,自顾自地将一块方便面放进锅里,不紧不慢地说道:“你没看见我在做饭嘛,我睡醒之后洗了个澡,现在有点饿了。”
嘿嘿,这女孩还真没有把自己当外人,这让甘木言气不打一处来。
“美女,这是我家好不好,既然你酒醒了,我也不用你道谢,你自行离开就好。”甘木言沉着脸说道,目光总是如被吸引着,不时会落到女孩的那双腿上。
“我都不知道我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女孩盯着锅里的方便面说道。
甘木言见女孩没有马上离开的意思,心中有些后悔,昨天就不应该把她背回来,这下好了,看样子人家还不准备走。
“昨天你喝醉了,倒在花坛里,我把你背回来的。”甘木言不得不帮她回忆昨天的事。
“那谢谢你啦。”女孩淡淡地说道。
甘木言怎么听,怎么不像是在感谢自己,他也不在乎她是否感谢自己。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这是甘木言的人生信条之一,确切的说是林耀海的人生信条之一。
“那你吃完就走吧。”甘木言说着,坐到了沙发上。
“你让我去哪儿?”女孩挑起一撮面,吹了吹,尝尝是否熟了。
“从哪儿来,到哪儿去。”甘木言看着女孩的背影,整个轮廓极具美感,他忍不住贪婪得多看了几眼。
“我没地方可去。”女孩将面从锅里捞到碗里,点了几滴酱油,微微一笑,看样子对自己的劳动成果很满意。
她将盛面的碗端到沙发对面的茶几上,蹲在茶几边旁若无人地吃了起来。
甘木言坐就在她对面,她每次低头吃面的时候,他总能顺着那宽大的衬衫领口看到一片春光,这让他的目光无处安放。
女孩余光洞察到甘木言眼神的游离,轻轻一笑,毫不在意地继续吃面。
甘木言靠在沙发上,微微合目,不再看面前的这个女孩,任凭她肆无忌惮地吃面。
难道这个世界变得这么疯狂了嘛,这不就是天上掉下来个林妹妹。
“吃完饭,就走吧,我这里不是你该待的地方。”甘木言语气缓和地说道,他有种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女孩似乎把他的家当做了自己家,不管他怎么说,她就是不正面回应。
女孩没搭话,好像没听到甘木言说话一样。
甘木言搓着僵硬的脖颈,顿了顿,思考着如何将女孩劝走。他不是个冷酷无情的人,更不会动手赶她走,能做的只是好言相劝。
女孩吃完面,又喝了几口汤,接着很自觉地将锅和碗洗干净,并将灶台擦得一尘不染。
甘木言斜睨着女孩,心中只能苦笑,自己给自己整回来个大麻烦。
“你是缺钱吗?我可以给你回家的路费,而且还可以多给你点钱。”甘木言摸出手机,通过微信小程序查询着自己银行卡上的余额。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我没有家。”女孩笑着说道,她脸上挂着饭饱后的满足感,毫不客气地坐到了甘木言的身旁。
甘木言嗅到了很熟悉的沐浴露的香味。
甘木言眉头微微一蹙,却无责备她的意思,心有不甘地说道:“你来林城总有段时间了吧,怎么会没有住的地方呢?”
“我昨天刚来的林城。”女孩低头逮了逮衬衫的下摆,神色平静地说道。
甘木言这才发现,女孩的下半身只穿着一件小内内,要不是自己的衬衫足够长,她这春光,必定乍泄无余。
他马上起身回到了卧室,从衣柜里翻出一件夏凉被,一出卧室就抛给了坐在沙发上的女孩,气呼呼地说道:“这屋子冷,别冻了腿。”
女孩毫不在意自己在甘木言面前这样穿着,却明白他的意思,只能换了个姿势,盘坐在沙发上,将夏凉被盖在了自己的腿上。
她如此轻浮,甘木言更加肯定了自己对她是个失足少女的判断,心中的厌恶油然而生,他有着较为传统的价值观,认为女孩子应该洁身自爱。
甘木言就靠在卧室的门框上,目光聚焦在了女孩的脸上,说道:“我呢,也不管你什么时候来的林城,但我肯定你在林城应该有个朋友,给他打电话吧,让他过来接你,或者他说个地址,我把你送过去也行。”
甘木言将手中的手机轻轻甩了出去,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越过茶几,不偏不倚恰好落到了女孩的旁边,她只要微微抬手就能摸到。
女孩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拿起了手机,抚摸着手机刺眼的屏幕,她真的不知道要打给谁,这种感觉很糟糕,她感到特别孤单,特别无助,好像是被所有人抛弃了一般。
她沉浸在自己的情绪当中,几滴眼泪落到了手机屏幕上,碎成了好几瓣。
甘木言察觉出到了女孩的异样,猜测她肯定经历了一些不堪回首的事。心一软,说道:“你有什么事就说出来,看看我能不能帮帮你。”
他又开始怀疑自己刚才对这女孩的判断,她的举止表现,好像跟真正的失足少女有着很大的差别。从她的面容,看不出一丝的风尘气。
他起身走到冰箱前,从里面拿出两瓶矿泉水,打开一瓶放到了女孩面前:“先喝点水,稳定一下情绪。”
女孩拿起矿泉水喝了一大口,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情,她内心复杂地看着甘木言,双眸含泪,楚楚动人。
过了有一阵,女孩才鼓起勇气,缓缓地说道:“我家在正湘省云州市的一个农村里,我是从家里逃出来,来林城市见网友的。”
见网友,这风险可高。甘木言曾经接过一个故意杀人案,犯罪嫌疑人已婚,却在网上迷恋上一个自称离异的少妇,他怀着一夜情的目的,瞒着家人驱车一千公里到了少妇所在的城市,结果少妇不仅没有离婚,而且还有个五岁大的孩子,少妇就是为了在网上找刺激,给自己相夫教子的平淡生活加点盐,并没有要跟他发生一夜情的想法。后来两人起了冲突,犯罪嫌疑人从车后备箱拿出一羊角锤,将少妇锤击而死。
甘木言那时候看案卷里附带着的现场照片,少妇头骨碎裂,脑浆迸出,面目全非,被恶心得做了好几天噩梦。
“逃出来,见网友?”甘木言重复道,作为一个律师,咬文嚼字成了他的职业病,逃出来,见网友,这是一个连贯性的动作,还是两个独立的动作。
如果是一个连贯性的动作,可以这样理解,就是家里人阻止她见网友,她逃了出来,来林城见网友。而甘木言认为的两个动作,又是另一番解释,她家里人因为别的事,阻止她离家,她逃了出来,逃出来之后才想着要去见网友,两者之间没有必然的因果关系。
女孩将胸前的长发甩至脑后,伤感地说道:“我们家四口人,父母,还有一个弟弟,弟弟是父母亲生的,而我是他们抱养的,所以在这个家我一直像是个外人。父亲好吃懒做,爱喝酒,母亲爱打麻将,两个人还一直吵架,所以家里面不富裕,两个月前,父母私自做主给我说了一门亲事,还收了人家十万块钱的彩礼,因为这我从家里偷跑了出来。(居然搜索出ZUoAI这个敏感词,可tmd把我笑喷了)
这都啥年代了,还有这种事。甘木言笑道:“你胆子还挺大,敢一个人跑出来。”
他没想到,眼前的这个女孩子,还是个“落跑新娘”,在这个提倡婚姻自由的年代,被家里人逼着嫁给一个自己不爱的人,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但是除了跑,就没有别的解决办法了吗?
“不是我胆子大,而是和我在微信上聊得很好的一个朋友这样劝我的,他给我转了一千块钱,让我来林城市找他。”
“那你赶紧把他电话给我,我跟他联系,我就说嘛,你在林城市应该有朋友。”甘木言迫不及待地说道,把她送走的曙光就在眼前。
“你!”女孩硬咬着嘴唇,气急败坏地指着甘木言哽咽道,目光哀怨。
甘木言被她吓了一跳,差点蹦了起来,看她真的很生气,只好带着歉意,轻声说道:“对不起,你继续往下说。”
“我直接跑去火车站,买了最近一趟开往林城的高铁,他说我到了林城,会帮我找个工作,并给我安排一个住的地方。”
这情景,甘木言怎么感觉这么熟悉,一个陌生的微信好友,一段贴心的帮助,一个身处他乡人生地不熟的的少女,这画风很像是某法制节目的前半段,这不是要失才就是要失身的节奏。
女孩痛苦地回忆着:“我到了林城,我那个微信好友就在车站出站口等我,我很天真地跟他上了车,在车上他给了我一件吊带短裙,我当时并不想穿,可他说这是为了带我去见他的朋友,其中有几个在林城还有些能量,可以帮我找个工作,我就信了,然后他就直接把我带到了KtV。”
进了KtV才是这女孩噩梦的开始,她眼中的泪水终于憋不住,夺眶而出。
甘木言忙将放在茶几下面一层的抽纸巾拿到女孩面前,女孩道了声谢,擦着脸颊上的泪水,继续说道:“我们进了一个大包间,里面全是男的,他说这些人都是他的朋友,后来他们就找各种借口跟我喝酒,一会儿喝红酒,一会儿又喝啤酒,我很快就感觉自己醉了,不知不觉在包间里的角落睡着了。”
这么轻易就跟着别人就去了KtV,还傻乎乎地跟人喝酒,KtV里灯光那么昏暗,要是趁自己不备被别有用心之人在酒里下了药,后果不堪设想。
甘木言见这种事见得多了,他是个刑事律师,专门跟真正的罪恶之人打交道,社会上什么样的丑恶他不知道。
女孩抽噎着:“睡梦中我就感觉有手在我身上乱摸,我睁开眼看到好几张猥琐的脸,我就向他求助,我大声喊着他的名字,可是他坐在沙发的另一侧,跟别人有说有笑,连往我这里看一眼都不看,我只好挣扎着,努力了好几次,才挣脱他们离开包间。”
“后来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后来的事我可能知道点,你走出了KtV,漫无目的地走到了我正在休息的花坛边,在酒精的持续刺激下,你再次醉倒在花坛,后来有个开两厢车的人,和他的朋友要把你弄走,我看他们不像好人,就阻止了他们,我那个时候恰巧手机没电,不能报警,只能把你背到我家。”甘木言把女孩断了片的记忆补充完整。
女孩从床上醒来时,先是一阵惊恐,可看到自己还穿着那件吊带裙,贴身衣物也没有被动过的痕迹,才安心下来,猜测肯定是有人救了自己,后来在床头发现了甘木言留的字条。
她想离开,可又不知去向那里,只能壮着胆子,很冒昧地用在甘木言的家里洗了个澡,又穿上了他的衣服。
她那个微信好友就是开着一辆两厢车,便问道:“你说的那个两厢车是不是外观挺与众不同的。”
“嗯,但是那车就是辆市面上很平常的两厢车,只是经过了改装,又喷了图案,显得不同于平常而已,价格也就七八万。”甘木言回想着那辆车,越想越认为开车的人趣味低级。
“那就是他了。”女孩轻声说道,她很庆幸自己遇到了甘木言,要不然很难想象会发生什么样的后果。
女孩的身份证和其他一些证件都放在了那个人的车里,十有八九是找不回来了,被甘木言背到家的时候,她也只是穿着一件比较暴露的吊带裙。
甘木言细细端详着女孩的面孔,这是张清秀且显稚嫩的脸庞,加上她刚刚经历的这一切,都表明她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险些落入歧途的女孩子,并不像他想象的那样。
可这样的女孩子,后肩处怎么会纹有一个那样诡异暧昧的狐狸头呢。
“世间的险恶,你才体会到了一点点,你可以在我这里多待几天,反正这里就我一个人住,但是我个人建议你还是回家好,逃避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甘木言动了恻隐之心。
这是女孩第一次出这么远的门,结果就遇到这样的糟心事,心里面受到的创伤无法估量,如果现在就赶走他,甘木言感觉自己未免冷血,索性多留她几天,等她想开了自然会走。
再说,甘木言算是想开了,在这个世界里,无论在自己身上发生任何事,无论多么诡异,多么狗血,他都欣然接受。
“哦,忘了,我应该介绍一下我自己,我叫甘木言,沈韩律师事务所执业律师。”甘木言已经没有了对这个女孩的抵触情绪,既然想帮她一下,那就该先建立对彼此的信任,从自我介绍开始。
女孩擦干眼角的泪,挤出一丝笑容,说道:“我叫楚芳菲,20岁。”
“真是年轻!”甘木言莫名其妙地有了些小兴奋,这估计是男性的荷尔蒙在作怪。
“我看你也挺年轻的。”楚芳菲笑道,心情忽然变得特别放松。
甘木言不知道该如何定义自己的年轻,是二十九岁,还是三十九岁。
“这几天你还睡我的床吧,我在沙发上将就将就就行。我还想多问一句,你来林城就没多拿几件衣服?”甘木言很体贴地问道,暴露了自己暖男的本质。
楚芳菲很诚实地说道:“我跑出来就穿着一套衣服,后来换成了那件吊带裙。而且我的身份证及其他一些证件还在那个两厢车里。”
那件吊带裙被她扔进了垃圾桶,她看着那件衣服就觉得恶心,绝对不能再传了。
“那十有八九是找不回来了。”甘木言苦笑道,看来自己还得慷慨解囊,给楚芳菲买几件衣服。不只是如此,没有身份证,将来也会带来一些不方便,最直接的影响就是她将来怎么回家,买车票也要身份证的。
甘木言再次返回卧室,又是一阵翻箱倒柜,拿着一条有些掉色的牛仔裤,对楚芳菲说道:“你别嫌弃,先临时穿上这条路子,跟我出趟门。”
“去哪里?”楚芳菲昨天刚上当受骗一次,受到的惊吓没有彻底消除,警戒心马上提了起来,害怕甘木言突然改变了主意,通过这样那样的说辞把自己赶出去。
甘木言看着楚芳菲局促的样子,暗笑一声,坦诚地说道:“我总该给你买几件衣服吧,你不能一直穿成这样在我面前晃来晃去,我也是个男人,不是什么柳下惠,我说的还不够清楚嘛。”
楚芳菲的脸庞瞬间泛起一阵桃红,穿上那并不合身的牛仔裤,乖乖地跟甘木言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