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净的宣纸上,稚嫩的笔迹不断重复着几个字,大丫娘不认得字,看了半天,就认得一个二字。
不免有些疑『惑』,抬手将东西挪到二丫跟前:“二丫,这都写的是啥啊。”
“什么东西?”二丫漫不经心的一抬头,却吓的瞬间『毛』骨悚然,飞快的将那纸张抢夺下来,藏在身后。
“这孩子,抢啥,差点撕破了。”大丫娘也被吓了一跳,看女儿面『色』有些发白,更是疑『惑』了:“那是啥东西,叫你宝贵成这样。”
“是,是是。”二丫后背沁出了一层冷汗,心里发『毛』,忽然,灵机一动:“是我们掌柜的写的东西,关乎我们店,是秘密,不能叫外人看。”
大丫娘哪里懂得,被唬住了:“这么贵重啊,那是应该好好的藏起来。”“可不是。”二丫不知道自己写的名字散落的还有多少,为今之计还是将娘给骗出去才是正经。不由推着她的肩膀,半是哄半是闹:“娘,您就别收拾了,您还没跟我讲讲我姐呢,还有安安,小丫头是不
是又长大了不少?”
一提到自己宝贝外孙女,那深刻的鱼尾纹顿时爬满了整个眼角:“可不是,又白又胖,就跟观世音菩萨座下的小童女一个样儿!”
好容易忽悠走娘,二丫挥了一把汗。
东家长,西家短,娘扯来扯去,又提到徐娘子,还说她家二小子能干啥的。二丫心不在焉的敷衍了几句,却翘首以盼等着那人怎么还不回来。
二丫向来是个聪颖的,加上自己的点拨也算接近透明了。见这孩子不排斥,她当下心中大喜,认为让她来这里果真是对的,这不,李三郎带来的影响已经消失,她的心也终于安定了。
美滋滋的交代了闺女几句话,又将这次来路上买的绢花给女儿戴在鬓间,这才回去。
她前脚刚走,郝啸后面就进门了。
一见是他,二丫顿时坐不住了,一颗心都跟着扑到了他身上。
“掌柜的回来了?”
她快速起身,走到他跟前接过手中的盒子,笑嘻嘻道:“看着外头像是要变天似的,我还想着若是再晚些就怕要淋雨了,熬了姜汤呢。”
又打开盒子一看,顿时惊喜万分:“哎呀,这料子是香云纱的,用来裁纸夏天的衣裳很是舒适呢。这颜『色』衬您,我给您做一件长衫吧。”
灯火阑珊,英气的浓眉弯弯,双目幻化成了点点星辰,亮的直『逼』人心。
一时间,郝啸心中百转千回。
他究竟是多糊涂,才会将此看成是晚辈对长辈的钦慕。若非李泾之提点,只怕要酿成大错。
他垂下了眼帘,嗯了一声。指着盒子对剑鞘道:“这里头的料子是给你的,拿去做衣裳吧。“
二丫不解,可剑鞘得了宝却欣喜异常,谢过郝啸之后,捧着那料子爱不释手,赞叹不决:“哎呀,没想到有朝一日我也能穿上这样的衣裳啊。”
手中的料子有多金贵顿时也顾不上了,二丫抛下盒子快步上前,急切道:“掌柜的您这是怎么了?是有什么不高兴的事吗?”
说罢,便伸出手想抚平那紧蹙的浓眉。
明明是平日里常见的动作,却在今日碰触的那一刹那,郝啸犹如被火星点燃似的,一下子弹跳起来,狠狠的后退数步,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浓浓的担忧顿时凝结在少女的眼角,继而浮起一丝疑『惑』,厚嘟嘟的嘴唇微微张着:“掌柜的,你”
“无碍,我今儿太累了,我先回屋休息去了。”
昔日战场上叱咤的汉子,此刻却无比狼狈,落败而逃。
二丫凝视着他的后背,面『色』不由浮起一丝担忧。
第二天,当她照常捧着自己书写的字上了二楼时,却吃了个闭门羹。
第三天,依旧如此。
第四天
第五天
终于,在一个日暮时分,在那座宅子外面,她成功的堵住了那道身影。
郝啸正叮嘱着外甥女两家住的近,魏三娘也体恤阮琼华的遭遇,除却逢年过节必定登门之外,平日里也时常叮嘱小两口要多多走动。
送走了两人,郝啸转身回屋,才刚走几步,却在瞧见墙角处站着的那道身影后陡然僵住。而后,仓惶转身,不料,身后一个大力传来。
“你为什么躲着我!”
“放手!”
两人同时开口,皆是一愣。良久,郝啸微微别过头,神『色』极度不自然:“我没有躲着你,你先放手。”
“不。”
腰间的胳膊越收越紧,小小的脸蛋紧紧贴着。虽然是在背后,郝啸都能从声音中听出那倔强:“我不放,一放你就又跑了。”
这话说的,简直孩子气。
可不是嘛,二丫今年满打满算也就十三。自己那未亡的儿子若是还活着的话,也应该是这个年纪了吧。
想到这儿,他的声音不由软了几分:“二丫,这里人来人往,被人瞧见不好。你先松开,有什么话,进屋再说。”
背后的声音有些警惕,又有些犹豫:“那,那你保证别跑。”
“不跑。”
他微微叹了口气,有些事,不是光躲就行了,总是要面对:
“正好,我也有话要对你讲。”
腰间的细软胳膊缓缓的松开了。
那场变故之后,他便爱独居。宅子里面除了两个浆洗的老妈子和三个下人之外,再无其他。
从前阮琼华在的时候,那几个月倒是添了几分热闹。她一走,将不属于这个府邸的热闹都带走了,更是静的吓人。
二丫却不怕。
从踏进这个院子的那一刻开始,她便神情激『荡』,看看这里,瞧瞧那里。
翠『色』的修竹中,是鹅卵石扑成的蜿蜒小道,他就在前面走着,背影宽厚,极具温暖。
风儿轻轻,吹动竹叶沙沙作响,好似她这颗雀跃的心脏一般。
终于,在林间深处,他停下了脚步。
二丫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好容易才找到自己的声音:“郝大哥,有什么事,一定要在这里讲。”斑驳的光影投在地上,细细碎碎让人心『乱』如麻。二丫羞涩的垂着头,手指不住的绞着衣角,等候着他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