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悦瞟了一眼一旁惶恐不安的阮宝林,和声道:“若不是宫女没请来皇上,也许江采女也不至于伤心欲绝之下难产而亡。”
钟离缙剑眉微蹙,不解的望着阮宝林:“江采女的宫人来南熏殿了么?”
阮宝林浑身一颤,软软跪下:“嫔妾不知情啊,蓝儿没告诉嫔妾。”
瑾悦平静的眼底多了几分漆黑的凝重,“哦?阮宝林的意思是你的宫女私自做的决定?”
她语气虽平淡,却带了身居高位的威仪和压迫,让阮宝林不敢抬头,怯声道:“是,嫔妾和皇上一直在寝殿中。”
瑾悦冷笑一声:“阮宝林的宫女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么?是关皇嗣性命,竟知情不报,还敢将梦霞阁宫女拦在门外。就连刘公公也不让她见一面。”
“究竟是得了主子的意思,还是自作聪明领会了主子的意思?”
阮宝林精致的五官上被惶恐之色填满,颤声道:“臣妾当真不知情啊,都是那个贱婢自作主张。”
说罢,她抬起凤眸柔柔的望着钟离缙,含了若隐若现的水雾:“皇上,您知道的。昨日你同嫔妾歇得早,那宫女来时嫔妾已经歇下了。”
一直未发话的钟离缙闻言脸色顿时一沉,微怒道:“事关嫔妃皇嗣安危,这等大事一个宫女若是没有主子的旨意怎敢自作主张?”
倘若真是宫女自作主张,那么那胆大的宫女仗着主子的信任恐怕背后不知欺压了多少人。而阮宝林仗着自己的宠爱在后宫定也是胡作非为。
阮宝林本还想着,自己眼下正得盛宠,一番楚楚可怜解释下,钟离缙定会信自己。
可却不曾想,面临的却是他的怒喝声。
就在她还想要解释时,钟离缙又开口:“皇贵妃,你掌管六宫,如何处罚阮宝林你做决定吧。”
钟离缙宠她本就是觉得她没什么心机,加上生的又貌美,图个新鲜罢了。
可若是这新鲜的花上出现了瑕疵,那么不要也罢。
阮宝林登时吓得魂飞魄散,当即连连磕头:“嫔妾冤枉啊皇上……嫔妾当真毫不知情。”
可钟离缙眼皮都未抬一下,厌恶的蹙了蹙眉。
阮宝林知道瑾悦位高权重,且甚得宠爱,她又膝行两步到瑾悦面前苦苦哀求。
“皇贵妃,您最是心善了,求您饶恕了嫔妾。”
瑾悦原本没打算动阮宝林,想着让她成为众矢之的,分一分自己的宠爱也好。
但眼下动了坏心思她就不能轻饶了,否则来日这坏心思还会动在自己头上。
于是她也不看阮宝林一眼,冷声道:“索幸三皇子无事,否则你死不足惜。”
“本宫便罚你禁足半年,贬为采女,你且好好思过吧。”
阮宝林闻言,惊得瘫软在地,花容失色,流泪哀求道:“不要啊,皇贵妃娘娘,嫔妾知道错了。”
说着她又对着钟离缙连连磕头,欲膝行拉住他的衣袍求饶,可钟离缙却嫌烦的拧了拧眉:“将阮采女拉下去。”
两个太监连忙应下,将哭闹不止的阮采女拉了下去。
殿中沉静了片刻,瑾悦看着襁褓中的孩子方才开口:“皇上,三皇子您准备交给谁抚养?”
钟离缙目光落在沉睡中的小人身上,眼中尽是复杂之色,良久他方才低声道:“悦儿,他长得怎么不像朕?”
他这句话说的极为小声,只有一旁的乳母和瑾悦听到了,瑾悦惊怔之后,连忙将宫人都屏退了下去。
方才疑惑不解的问道:“三皇子是皇上的骨肉,自然是有些像的。不过眼下刚出生,还瞧不怎么出来。”
钟离缙却神色恍惚的说着:“是么?可是昕儿和琛儿刚出生时,不也是像极了朕么?”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爱屋及乌,钟离缙看着瑾悦的孩子,觉得哪哪儿好,哪哪儿都像自己。
所以云渺也觉得三皇子像极了钟离缙。
可没想到钟离缙看到这孩子时,问的第一句话却是为何不像自己。
瑾悦沉思片刻,微微倒吸了一口凉气:“皇上您的意思是……”
“朕宫中后妃虽多,可怀上子嗣的却少之又少。江采女为何那么好的运气一举怀上皇嗣,并且侍寝后朕也命人点了避孕的穴道,如此小的几率竟也能让她有孕,朕倒真有些怀疑。”
这个疑心是之前就有一些的,不过他也觉得是自己多虑了。眼下看着这个长的不像自己的孩子,他心中的疑云便更加深重了。
瑾悦茫然而诧异的看着疑心甚重的钟离缙,本是五月间的天,殿中也没有多少冰块,可背后却一阵阵发凉。
云渺在临死前问自己,看到这个孩子是否会高兴。
瑾悦想到了钟离缙不会高兴,但至少不会这般质疑这孩子的身份吧?
这孩子的生母,为了给他生下孩子难产而亡,尸骨未寒。
而孩子的父亲却在质疑,她是否同别人有苟且之事,珠胎暗结。
瑾悦突然觉得,钟离缙没能来见云渺最后一眼也好。
让她带着遗憾和期待死去,总比伤得遍体鳞伤好。
正想着,只见钟离缙走向木桌,倒了一杯清水在茶盏中。
瑾悦也明白过来了他的意思,抱着孩子上前道:“也好,皇室血脉不容混淆,皇上试一试便可知晓三皇子的身份了。”
说罢,她从头上拔下一支银簪递给钟离缙。
随着簪子戳破拇指,两滴鲜红色的血滴入到了清澈无比的水中。
一时间,殿中有些窒息,除了三皇子的啼哭声以外,瑾悦和钟离缙皆是看着茶盏中那两珠红色的鲜血。
水波微漾,两抹似红珠的鲜血也渐渐靠拢,仿佛在相互吸引一般,渐渐融为一体。
看着相融的两珠血,钟离缙疑心尽消,彻底松了一口气:“看来是真多虑了,他的确是朕的亲骨肉。”
瑾悦微微含笑:“江美人也不会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她对云渺,虽算不上喜欢或者信任,但到底是有些心疼的。
直觉也告诉她,云渺不可能背叛钟离缙。
钟离缙这才放下心中的芥蒂,伸手抱过瑾悦手中的三皇子,细细的打量着他的眉眼。
“这孩子出生便没了母亲,朕得替他寻一个合适的养母。”
“不知皇上属意之人是谁?”瑾悦问道。
钟离缙抬眸,凝视于她:“自然是悦儿你。”
瑾悦闻言不由得一惊,“臣妾?”
钟离缙微微颔首,目光中隐然可见的信任和柔情:“因为朕觉得,悦儿会是个好母亲,也会照顾好这个孩子,交给旁人朕不放心。再者……”
他顿了顿,轻轻摇着怀中的三皇子:“悦儿培养出的皇子定是十分出色的,若是将来琛儿登帝,有个这样的弟弟辅佐在侧也好。”
瑾悦没想到,钟离缙竟想得这样长远。
虽然知晓他对琛儿期望很大,但这却是钟离缙第一次提起琛儿登帝。
她当即诧异而惊慌道:“琛儿还小,皇上为何突然提起登帝一事,且他有没有这个能力尚不可知。”
钟离缙却深深的看着她,一字一句坚定而郑重:“因为朕要封你为后,咱们的琛儿就是嫡子,自然应该为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