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巧节,玉盘似月亮镶于白玉间,月华充盈宫廷中,云雾缭绕。
这一日宫中的鸳湖星光点点,五彩莹亮,无数盏流光溢彩的河灯微微荡漾于碧波上。
凤仪宫中,瑾悦正喝着蜂蜜燕窝。
一旁的楠儿陪伴在一侧,替瑾悦按揉的肩膀。
瑾悦目光满是柔意的握住他的手,温和道:“好了,楠儿不必陪着母后,今日乞巧节,你也出去同哥哥姐姐他们热闹热闹吧。”
楠儿已经十一岁,个头不算高大,长得却甚是秀气,眉眼之间隐约有些像她的生母云渺。
“今日乞巧节,父皇不在,儿臣想陪陪母后。”
十一年来,他是三个孩子中最为贴心孝顺的。
昕儿虽为公主,可性子却没有身为女儿家的细腻心思,温柔体贴。
反而同年轻时的自己一般娇纵任性,活泼胆大,被钟离缙宠得不像样。
而琛儿也不负所望,无论诗书还是骑射皆很擅长,正如钟离缙所说,他乃当之无愧的储君。
所以为了打消其他皇子的念头,在他十岁那年就被立为了太子。
瑾悦看着眼前这个儿子,满是欣慰笑道:“母后知道,今日乞巧节,你父皇没有来,你怕母后会伤心所以才陪着我对不对?”
不待他回答,瑾悦又道:“母后在这宫中待了十六年了,怎么因为这一夜而伤怀呢?对于母后而言,如今最重要的是你们三个孩子,平安欢乐长大,那便是母后最开心最满足的事。”
楠儿这才展开了笑颜:“近日父皇总是去柔娘娘那,儿臣还担心母后心中伤怀。”
瑾悦拍了拍他的手:“你放心吧,母后既然身为皇后,那便能容旁人之不容,也不会往死胡同里钻。”
楠儿点点头,想起什么似的,又说道:“听说父皇今日身子不是很好,一直在服药,母后明日可要去瞧瞧?”
对于钟离缙的身体,瑾悦如今已是漠不关心,但在孩子面前,她不能表现的过于明显,只得应下:“好,母后有空便去瞧你父皇。”
楠儿见瑾悦应下,心中这才放下心来。
父皇对母后的心思他们身为孩子的也是看在眼里,倘若母后肯亲自去昭和殿探望父皇,一番关心之下父皇定会回心转意的。
而昭和殿中,钟离缙翻了澄国公主柔昭容的牌子,在人还未来时,他便一直在同初尧饮酒。
如今钟离初尧已经被封为了王爷,亦是钟离缙的左膀右臂。
钟离缙手指摩挲着手中光滑如壁的青莲酒杯,目光有些散漫而伤怀的看着杯中泛涟漪的酒水,叹道:“初尧,你知道吗,朕羡慕极了你们夫妻之间的关系。”
从前不曾觉得,自从一个月前,初尧告诉他,他和她妻子十年来如一日,他在她面前,有时候像个小孩一般,还得被管着,强迫着穿衣,强迫着喝汤。
在外人眼里,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可是钟离缙听在耳中,却觉得自己活了这么多年,从未得到过这种爱。
只有幼时,在母后身上他才体会过这种发自内心的爱意。
“初尧啊,朕要管后宫所有女人,还要管天下之事,可是朕也是个男人,也好希望有人能够管管朕。就像寻常妻子对夫君那般,不必顾及朕的身份,可以在朕面前闹闹脾气,撒撒娇,约束朕。”
说完他黯然的抬起酒杯仰头而进。
初尧微微含笑:“皇上所说之人是皇后娘娘吧。”
钟离缙轻轻颔首:“是啊,瑾悦无论是皇后还是母后,她都做的很好,这些年贤良淑德,宽容大度。可随着时间的推移,朕却觉得她只是一个名份上的妻子。朕甚至有些怀念她刚入东宫的时候,虽会忤逆朕,虽性子跋扈娇纵,可至少她将朕当做的是普通男子而非天子。”
许是如今国泰民安,他也有时间来慢慢感受这些儿女私情了。
又或许是人到了中年,他如今想要的东西又不一样了。
当自己用心体会时,他突然觉得,好像瑾悦变了,可是说不上是哪里变了。
她本是越变越好了,可他却有些怀念从前的瑾悦。
初尧轻轻摇晃着酒杯,“可是皇上,当你当上天子那一日,当皇后娘娘成为中宫那一日,你们便注定了同寻常夫妻不同。倘若皇后娘娘还如东宫一般飞扬跋扈,同您忤逆争执,臣弟相信,她恐怕也不会为后,更有可能早就失去您的圣心了。”
钟离缙想着从前那些时光,长叹一声:“是啊,你说的朕也明白。”
“可朕就是想让她关心关心朕,也吃吃醋撒撒娇,这点要求并不过分吧?”
“朕近日宠着柔昭容,就是希望她能来劝诫朕,可就连朕这几日病了,她也还是安心的待在她凤仪宫,对朕之事淡然处之。”
初尧恍然大悟:“臣还以为皇上是当真喜欢那柔昭容,原来竟是想气一气皇后娘娘。”
见被初尧拆穿,钟离缙面子有些尴尬,也越想越气恼。
“有一部分皇后的原因,自然也有一部分是柔昭容身份的原因,加上她性子娇柔,让朕很是满意,便多宠了她几分。”
说着他只觉得头昏脑涨,摆了摆手:“罢了罢了,朕身为天子,最难得的本就是一个情字。”
“若是上天眷顾朕,那黄衣女子也不至于遗憾错过了。”
不知为何,静下心来,当他落寞孤独之时,总能想起那黄衣女子。
他想,若是曾经他们之间没有错过,若是她当初入了东宫,结局又会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