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则洗剑池算盘打的极好,试问十年一次剑池比斗,胜者又能捞走几把剑?无非除去那自己出资奖赏比斗前三甲的上乘剑谱心法,委实是只赚不赔。此话怎讲?
那自然是大有讲头,胜者拥有与剑共鸣资格不假,可那些个名剑,哪能轻易得手,莫非以脱俗境界修为,或是那虚无缥缈的剑心。败者却是铁定得留下佩剑,先且不论及好坏,总归是不能太过寒酸不是。在天下豪杰面前,哪能滥竽充数,寻把乡间铁铺打造的粗制佩剑。那还不得遗臭万年,叫人羞辱嗤笑个遍。
行走江湖者,大多是心高气傲之辈,不论好坏,那心底总得有些原则不是。同龙咀一般厚颜无耻的剑客,恐将是少之又少,若是话说的满些,那就是绝无仅有。
赶赴十年之约者,取名剑是次要,首要的,还是足以使江湖动荡的剑谱心法,那可是洗剑池上乘至宝,况且加之洗剑池拉拢,可得入池修行的资质,不说池内众多剑术高超的前辈教诲,即便是每天望一眼冠绝天下的仙人亦是极好,说不得那位剑道十首心情大好,给指点两招,那还不得造化参天。
龙咀很是懊恼,一身水淋淋现身,左手依旧是那柄奇怪佩剑,右手处却是空空荡荡。柳晨生打趣道,“咋的,以兄弟的脾性,可不是吃亏的主,怎的?这池中万柄无主之剑,没一把入法眼?”
听着柳晨生挖苦,这位屁都没捞着的清瘦剑客咬牙切齿道,“别说了,这洗剑池奸诈的很,那些排名兵戈榜前十的武器,压根就带不走,屁的共鸣,尽是唬人。”
不用猜想也可知,这家伙铁定是贪心不足蛇吞象,直接奔着名次极高的神兵去,最终顾此失彼,两头不全,一无所获。这可不是,立马抱怨,甚至于摸黑这剑派圣地,奸诈二字自龙咀口中吐出,真得叫人掂量掂量。
柳晨生不以为意道,“下次选把寻常的便可,总之是做生意,做小些也无妨,何苦自己为难自己呢。”
一番告诫,倒是将龙咀弄的面红耳赤,还真别说,像那么回事,龙咀甩去一身水渍,竖起大拇指道,“真他娘有道理。”
比斗席中,有一位着锦衣公子侧目,望向那两位不知在探讨何种伤天害理的剑客,那公子本该是一面平和,不知怎的,忽然以手重力掐向衣角,直至捏作一团褶皱,适才松开,好家伙,那两个不知好歹的剑客,不正是前夜长街上轻薄女子的猥亵之人?
当时碍于洗剑池门规,束手束脚,着实是不好施展,如今天经地义比斗,可不得寻一下麻烦,也好一扫郁闷阴霾。
那位沈家的后人向旁人借位,冷不丁的缓缓挪步,距柳晨生二人愈来愈近,自然是保着一探究竟的心思,顺势听一下这两位寻常时的谈话,是否尽皆下流。
口若悬河的柳晨生,忽而间闭嘴,似一个哑巴,再不吐露一字,只是同样侧目那不怀好意的沈家公子,啧啧道,“这不是浩然正气的公子吗?怎的,今日如此空闲,得以来此听我俩碎言碎语?那我兄弟俩还是不说为妙,以免玷污公子耳目。”
闻言,稍显讥讽,那位沈家公子自然也是口齿伶俐之辈,不遑多让道,“前夜两位所作所为,真乃我辈楷模,本是想来讨教一二,日后行走江湖也好有些底气,奈何两位藏拙,看来在下不得荣幸,一听二位高谈阔论。”
沈家公子颇有对答如流态势,想来在池中不止练手中剑,更是兼修口中剑,不禁使人感慨,一心多用。
柳晨生哦了一声,“公子何须行走江湖?以洗剑池超然地位,可不就是妥妥一座剑客江湖?在自家山门中,何来行走一说,况且,池中定然不乏绝世剑谱,身处圣地,不知引几多人羡慕,何由得出池?”
先抑后扬,柳晨生无疑是先行将洗剑池抬至可与天比肩的程度,再神话这位剑客境遇。
沈家剑客脸色略微阴沉,真当洗剑池绝世剑谱这般好得以翻阅?其中苛刻,不言而喻,更别谈论平日里坐入枯槁,一心求剑的前辈,妄想他们指点一二,那堪比登天,在洗剑池中,只有日复日的习剑,自身探索,择一处得天独厚剑气浓郁之地,除去一日三餐,尽数练剑,假寐更是奢望。
不然如何能稳压天下门派,不得靠勤苦,不得靠天资,自然,洗剑池也有那么极少一类人,譬如守三绝的沈雪晴,她俨然是洗剑池众望所归,称之为李遇芝之后又一坐镇者也不为过,练武,可不单单一味满腔热血,那只是血肉罢了,真正的魂魄,还得是天资,天资卓越,悟道要领事半功倍,反之,即便是日复日苦修,依旧是进展甚微。
当然,洗剑池未见过甚的泛泛之辈,即使有,那也早已除名,这位沈家后人,天资不至于低,可与沈雪晴较之,仍是相形见绌,有少许差距。
沈雪晴,那可是倾一派之力,莫说绝世剑谱随意翻阅,池中长老尽数教诲,更是神兵在手,甚至于得太上长老青睐。
唯独这位沈家公子知道其中隐情,看似得天独厚万千宠爱的沈雪晴,也不似片面这般光鲜,个中细节,内里苦楚,又有几多人清楚。他这位名义上的表哥,似乎只是称谓干系罢了。他不仅不艳羡沈雪晴境遇,甚至有一丝谈不上的同情,至于为何,那大概是守三绝罢,再无人性气息,只为剑而生,只为剑而活。
必要处,便是成就仙人,护佑洗剑池百年不衰,这一生,甚至未曾遵照自己意愿活过,哪怕一天。
沈家公子无奈,却又不得不无奈。望向池中比斗的沈雪晴,在她拔出扶摇的一时间,竟再无兴致与柳晨生逞口舌之利,而是挥挥手,简单一句,“待会我在池中等你。”
临走前,笑了一句,“可来,可不来。”
扶摇剑光寒冷,比之洗剑池水更甚,仅是惊鸿一瞥一剑,就将那位可怜人挑出池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