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醒来,却仍旧是一副懵懂模样,似乎不知晓发生何事,更不堪的是,不知自己身处何处。
那人开始支支吾吾,自顾自低声细语,喃喃所说,并无人能听得真切,也并非是他说的不真切,而是压根说的,就不成规矩,不成方圆,故此,才无人能听清。
那个帮工伙计,显然历经一段缓冲期,方才有些许适应,他开始环顾,而后似乎是记起什么的态势,但许久后,却仍旧甚的事都未想起。
好家伙,他环顾许久,见四面八方横倒一大片同伙,他很是茫然,再而后,他才望见那批甲胄森森,排开两行的长矛兵。
他慌神了,显然有些骨子中的惊慌失措,抹不去,挥不掉。帮工伙计的瞳孔放大,望着近处,久久不能说话。
他望向近处的两个年轻人,顺势下看,却见他们配剑,虽然未有出鞘,可是他仍旧是更甚慌神。
剑不出鞘,可那两个人,就犹如一柄出鞘的绝世好剑,不必太过多说,帮工伙计也能想到,这两位绝非等闲之辈,说不好,也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大侠。
那么,从他打出生起,便是知晓,不能得罪甚的富家子弟,也不能得罪江湖侠客,最不能得罪的,就是王权。
富家子弟欺凌人,凶的紧,可也局限于以骂侮辱罢了,就算是性子顽劣些的,也不过是拳打脚踢,最不济,也就是殴打的半死,可真要狠下心来涉及人命,他们怎样也不敢。
他娘的,一群欺软怕硬的家伙罢了。
江湖侠客记仇记恩,你若是对他敬重,他便还以十分尊重,若是在他穷困潦倒时,雪中送炭,那么他更是会以命相报。
纵使说这个江湖有再多尔虞我诈,江湖凶险难料,可终归是一群真性情的汉子罢了。又仇恩怨,一般不会拖拉太久。
江湖人氏的恩怨交情着实是种玄妙的东西,有时候,出生入死,便是患难之交。可哪能有这般多的过命交情。
于是乎,也有谋面之交,顶多便是互交过姓名,便再无过多深入,见面时,也是少有客套招呼。
点头之交,那么就是属于那种嘴上十分客气客套,可心中,不知打的甚的如意算盘,倘若涉及利益,那么,就可翻脸不认人。
有一种交情,看似十分淡薄,却十分浓厚,斩不断的因缘聚会。过命之交固然好,可在好,也强不过杯酒之交。
能有共同星辰大海者,方才能煮酒论英雄,英雄惜英雄。最是惺惺相惜,那么,两人若是吃酒吃醉,全然松懈防备,那么,这两人,不是英雄相惜,也是知己难求。
试问,若是一个话不沾边的人与之共饮,当如何?还不是闷闷不乐,又何来所谓的吃酒,相谈甚欢的雅兴。
即便是斟满世间最美味的上等好酒,那也是索然无味,若是找到一个相谈甚欢的知己,那么,莫说最是糟酒,那也如同人间仙境,即便是吃些粗淡茶水,也能是座谈一宿。
世间有圣人常言:酒逢千杯知己难求,有知己,千杯不醉。
故此说来,柳晨生与病痨书生,也是一顿酒的交情,在琨程郡名楼瓦顶,可是足足一宿,等两人都已醉倒在地,等明月被大日照散,这般模样,才被那不愿当面分别的病痨书生赶了个早。
即便如此,那位书生,还是留下许多忠告良言,且留下一柄世间神兵,并且亲手题字,宝剑赠英雄。
其中意义不必多说,一顿酒的交情,真是玄乎的不能再玄。那个病痨书生,况且能当面坦言自己的敏感身世,前状元郎,现通缉犯。
这是多么认可柳晨生,才能托付姓名辞藻。
江湖人氏耍赖耍狠,也是恐怖至极,简直比之女子更是计较,有时不小心的一句话得罪,那位表面无所事事的江湖人氏,指不定就已怀恨在心。
如此是事小,他顶多便是暗中使绊子,做些小打小闹的恶趣,如此满足他所谓的复仇心思。
也有穷凶极恶之辈,那可是不得了,只管乱杀乱伐,全然不说甚的记仇,他是有仇便报,要报现报,故此,这类江湖人氏,是最狠角色,最好莫要与之相连。
那位帮工伙计已经清醒过来,却多少给人并不清醒的模样,柳晨生问道,“你是否完全清醒?”
这很有必要问清楚,如若不然,当真是一点也不好交代,一个不清醒的人,便是满嘴胡言,这般,又能有何种意义?
帮工伙计使劲摇头,而后在过许久,形式好转,方才稳定,接着重重点头示意。
长矛兵头子将事情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帮工伙计,并未有过激反应,很是平静,平静的吓人。
帮工伙计耸了耸肩,将白布衫遮掩嘴角,身子往柳晨生微微靠去,音调压的很低,要不是认真倾耳倾听,那还真是发觉不到,帮工伙计怕惹祸似的,这一番诡谲动作完毕后,再次环顾四周,这儿是事发远处,极少有客人踏足,帮工伙计这才松了一口气,“不瞒几位军爷大侠,这客栈并没有要掌柜掏一个铜子,更别说一砖一瓦。掌柜看似掌权者,可哪也是做给不知情人看的,咱们这群老伙计,都心知肚明,所谓掌柜,不过是个轻松点的帮工。”
帮工伙计说了一大串,下意识探头探脑,见四周依旧安静,方才开言,“唉,说是轻松点的帮工,实则也不轻松,每天财库进账,要是不达要求,那掌柜多半是要叫公子骂的狗血淋头。我跟二位客官说,别看那公子一副斯文模样,温文儒雅,可真是发起脾气,没几个人受的住。”
这个帮工伙计,与死去的小二所言,如出一辙。
好家伙,莫非中了邪?怎就这般的苟同,是商量已好,或是真是碰巧。若帮工伙计仅仅掌握这丁点线索,那么,说了如同不说。
本就是已知的事情,何故在来添上一句,岂非是重复?多此一举。
柳晨生隐隐约约觉着事情蹊跷,无铁证,不敢妄下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