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帮工伙计,即便绞尽脑汁,也不知晓自己为何身处此处,依旧是昏昏沉沉,只是眼前一字排开的甲胄军爷,着实是使得自己胆寒。
初醒时,这个帮工伙计还以为自己犯罪,免不了牢狱之灾哩,这下的情景,真是将自己骇了一跳。
平时与自己打成一片的庖厨伙计,怎生也这般模样,黑压压睡倒一片,这可好,现在即便是自己没有犯事,那么也是周遭人犯了事,一个说不好,自己可就受牵连,再一个说不好,那就是同谋。
这个帮工伙计,本就是个平日相安无事吹嘘的主,可一旦真遇到些关乎钱财性命的,那就是霜打的茄子,一副病怏怏的忐忑态势。
陆续有人清醒过来,也是如同这个帮工伙计一般,可那些个初醒的家伙,不知道怎么就给别人带走了,一排甲胄长矛兵,撸着一个伙计。
此情此景,哪能有半分军爷模样,活脱脱一群大汉土匪,哪些帮工伙计三三两两醒来,又被三三两两陆续带走。
似乎听到厢房门吱嘎一声,重重合上,紧接着,又有一阵窸窸窣窣的交谈声响,此起彼伏。
那个帮工伙计忽而间不知所措,立马慌神,坐也不是,站更不是,于是,僵硬待在原地,一时间,竟然似一具木偶人一般,动弹不得。
偌大整个楼层,人一去,空空荡荡,随着最后那两位持剑的年轻人走远,帮工伙计似乎天塌下来一般。为何?只余下一人。
愈发不知如何是好,帮工伙计竟然似一个孩童般啼哭起来,至于哭的多伤心,恐怕是比之当年父母离世更加悲痛欲绝。
越是这般冷落他,他越是不安,最后,竟是双手与两脚胡乱蹬起来,好家伙,也忒不像个堂堂汉子,这般作态,恐是比娇柔女子更加不如。
他哭声起先很大,如雷般,轰隆隆。即便隔着诸多房门,柳晨生也能闻的见那时隐时现,却也终究不曾停下的号啕大哭,不知情着,还以为是有人至亲离世了哩。
长街稍远处,是不大听得清楚,可若是隔的近,那么就要嫌弃有些括噪了,只是哪些长街过路人,望向两具又甲胄军爷守卫的尸体,也不敢造次。
只是满怀好奇走远,还时不时回首望道,也不知这家客栈是做了甚的孽,不过,此间事不论如何了结,都是会使得客栈生意稀薄。
死过小二与管事的客栈,可就显得不太干净,若是幕后黑手追究到尚且好说些,若是任他逍遥自在,不能缉拿归案,那么这家客栈,估摸是没人敢进。
指不定甚的时候,那人杀一个回马枪,将自己透了个大窟窿,那可不就是赔命得买卖,万万做不得。
酒钱出了,还搭上一条命,酒吃的尽不尽兴尚且不谈,可这命一丢,可就没有下一顿了。得不偿失,得不偿失。
那几个甲胄长矛兵,倒也算是尽职尽责,如此这般,都能守在那两具尸首旁,本就是挖掘不出任何线索的死人,本就是再无任何意义的腐朽。
这几个长矛兵听着楼上的哭啼声,也想破口大骂,骂一些恶毒的粗鄙之语,奈何碍于身份,也是不敢造次,他们的那位头子,可是出了名的钢铁身躯,煤炭脾气。
若是不顺他的心意,事后训责事小,若是要禁闭扣粮饷,可就得痛心死了,若是头子今天揪不出幕后黑手,那么少不了要拿部下开刷,是要屁股挨板子的。
那就不是丁点粮饷的事了,那家伙,一旦被打上,可是十天半个月不敢屁股挨着板凳的,就是去讨花酒喝,都不舒坦。
于是乎,为了不惹那位头子不顺心,这群向来懒散的甲胄长矛兵,也是被治的服服帖帖,不得不喟叹长矛兵头子的铁腕手段,着实是树军风。
那个帮工伙计,哭声延绵,起先的雷声般大,转而变为低声啜泣,虽是换了举动,可他终归是在哭泣,也不知哪些泪水,他储存多少年,而今一下涌出,倒是将他得粗制布衫打的湿透,就如同淋雨一般。
两行清晰可见的泪痕,着实看的人惊心动魄,真怕他哭的太过于较真,把那脸都哭花,哭出两条血痕。
他再度四下环顾张望,还是见没人前来理睬他,他当即止住哭啼,令人咋舌,帮工伙计如同收放自如,以如此天赋,可是能练剑的上好胚子哩。
帮工伙计似乎意识到自己先前的失态,一个大汉子,哪能这般做作,先前满脑子空白,如今倒是缓和过来。
强装镇定道,“我要是犯事的人,早就给那群军爷带走了,哪能一个人在这儿独坐,如此说来,我就是清白之身。”
说到清白之身,帮工伙计不知晓为何又慌神了,那些个庖厨被带走,莫不是犯了事?帮工伙计喃喃自语,“好家伙,平日里看着只会乐呵呵炒菜的人,也这么惹是生非,就和那个格格不入的小二一样。”
和那个小二一样,帮工伙计咦了一声,虽说今天自己有些失态,可被带进去的人他都认的清清楚楚,一个都没走眼,怎就不见那个好事凑热闹的小二。
帮工伙计释怀,“也对,那家伙好事归好事,可骨子里怕的很,只是强装一副好事模样罢了,此时此刻,说不定就待在那个桌子底下,瑟瑟发抖呢。”
想到那个小二,帮工伙计笑得相当张狂,如同一个疯子,那个笑声,太过于刺耳,不知他是故意如此,或是仅为缓解紧张,这笑声都太过于使人毛骨悚然,如同住在阴森森的坟墓中一般,四周都是孤魂野鬼。
饶是以那两个站立的笔直的甲胄长矛兵,也是不禁打了个寒颤,全身发毛。
长街上的过路人,更是远远躲开,宁愿饶一大圈路程,也不敢踏过那条笔直大道,谁人知晓那里面住的甚的孤魂野鬼。
帮工伙计笑完,气有些急促,当即脸红脖子粗,大口喘气,但一想到那个怕死的小二,帮工伙计整个人的胆魄忽然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