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馥栀在那三人的记忆中翻找,很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休冥中世界,无极宗,宗门大选,问心楼,极寒之地……
她缓缓呼出一口气,还有两年,时间绰绰有余。
她转头往司银玄看去,却见那小孩儿蹲在地上,双手抱着头,闭着眼睛眉头紧皱,身体轻轻颤抖,一副很难受的模样。
花馥栀知道他为什么难受,但,爱莫能助。
这小孩儿现在只是个凡人,脑中骤然间多了那三个人加起来将近一千年的记忆,是需要一阵时间消化的。
不过这样也好,她可以省掉许多口舌去给他解释仙界种种,诸如修为等级、天道雷劫、符箓丹药等,之后他自己再修炼,也可以凭借这三人的记忆比别人更快入门。
花馥栀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转而看向另一侧洞口。
那里就是这个秘境的中心,藏着那三个臭鱼烂虾口中的“宝物”。
花馥栀又看了司银玄一眼,见他还是那副模样,便抬脚往其中走去。
那三个修士的修为,原本是绝不可能进入这个秘境的。
可花馥栀探寻他们的记忆,却发现他们是在司银玄被结界吞噬之时,正好在秘境外试探,紧接着就进入了其中,连他们自己都说不清缘由。
念及此,花馥栀不禁在想:这个秘境的主人,是不是设下了什么要吞噬纯阳之体的法咒?
花馥栀一边思索着一边往前走,当她一脚踏入阵中,威压从四面八方浩荡而来,她收敛心神,运起灵力在自身之外形成了一个抵御结界。
九环阵,十大远古神阵之一,施阵之人修为至少也要达到合体中期,而这个秘境已存上千年,还有这般威力,可见施阵之人修为必定在大乘期之上。
但奇怪的是,这个休冥中世界受天道所限,所能允许的最高修为就是元婴初期,那个人是怎么做到避开天道禁制在这里设下九环阵的?
花馥栀走过第九环倒还游刃有余,踏入八环之内,便觉得有些勉强。
等进入第七环,抵御结界如同在狂风暴雨中的小船一样摇摇欲坠,她也感到自己心脉处传来阵阵隐痛。
极其艰难地走过第七环,在踏进第六环时,她清楚地听到“咔嚓”声,那是她抵御结界破碎的声音。
铺天盖地的威压自各处袭来,花馥栀一下子瘫软在地,喉咙间已经涌上血腥味,她用尽全身灵力抵挡,才没让自己被这九环阵扫荡出去。
在这样恐怖的威压下,若被甩出去,她十有八九会成为一滩烂泥。
她打算慢慢退到七环内,再撑起结界退出此阵,不料还未行动,身后却传来一声惊喊。
“尊者!”
花馥栀转头看去,心里陡然一惊。
司银玄一脸焦急与担忧,正在朝她飞快跑来。
“别——”
凡人之躯入神阵,只有一种结果:尸骨无存,魂飞魄散!
她刚一张嘴,却呕出一口鲜血,心脉处灼痛似火烧。
那刺眼的血色出现在苍白的脸上,形成强烈的对比,司银玄瞳孔猛地一缩,只感到心中一痛,气血上涌,脚下步子更加快速地奔向她。
花馥栀来不及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冲入九环阵中。
“别过来!”
花馥栀在心底大喊,满心绝望几乎要把她淹没。
但下一刻,她却惊骇地瞪大了眼,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司银玄入了阵!
他没有被碾碎!
不仅如此,他好像一点都感受不到任何阻碍!
花馥栀躺在地上看着他跑过九环、八环、七环,脚下生风,越跑越快,忽然感觉自己又想吐血了。
“尊者!”
少年气喘吁吁跑到她身边,满眼心疼无措,动作轻柔地伸手把她从地上抱起揽入怀中。
“你怎么了?你不会要死了吧?别吓我啊,你死了我怎么办?谁来保护我啊?我肯定会被抓去炼丹的……”
九环阵的威压在她窝进司银玄怀中那一刹那消弭于无形,花馥栀正惊疑不定,思绪纷纷,耳边却喋喋不休让她不得清净。
“闭嘴!”花馥栀揪着他身前的衣服,恶狠狠瞪他一眼,“再废话我就把你拿去炼丹!”
少年悻悻地噤了声,却抬起手放到她脸侧,用大拇指擦拭着她唇边的血迹,眼中的担忧一览无余。
“没事儿,死不了。”
花馥栀挥开他的手,紧紧盯着他眼睛问道:“你有没有觉得那里不舒服?”
司银玄状似思考了一会儿,点点头,单手搂着她,另一只手先指了指自己脑袋,随后又指了指自己心口。
“你哑巴了?”花馥栀本来就急切地想知道答案,看他这样更来气,直接上手扯住他脸颊上的肉,“跟我瞎比划什么?说话啊!”
司银玄委委屈屈小声嘟囔:“你让我闭嘴的。”
花馥栀只觉得自己真要再吐一口血。
她深吸一口气,反复告诉自己大妖有大量,收回手,然后努力心平气和把那个问题再问了一遍:“你身体哪里不舒服?说话。”
司银玄从善如流,老实交代:“脑袋又涨又晕,还有点想吐。”
“这个正常,过一会儿就好了。”花馥栀想起他刚才还指了指心口,又问,“心口怎么难受的?是不是那里有灼痛之感?”
该不会是跟她一样心脉受损吧?
花馥栀皱了皱眉,神色有些担忧。
却见司银玄抬手按上自己心外胸腔处,一瞬不瞬盯着她,语气分外认真:“我看见你吐血了,心里难受。”
花馥栀顿时呼吸一滞,思考着要不要给他一巴掌,一天天净说鬼话!
“很难受。”司银玄再次强调,极尽所能描述着自己那一刻的感受,“就像被人又捏又揉又掐又扎又刺又捅然后砍成几瓣还扔在地上踩成肉渣一样难受。”
花馥栀蓦地被这说法逗笑:“真厉害!不愧是你!”
满嘴鬼话的小孩儿,真有意思!
“我说真的!你别不信!”司银玄不满地抓着她胳膊晃了晃。
“好好好,我信了信了!”花馥栀敷衍着,神情若有所思。
用不着再问什么了,她已经确定,这个阵法就是对司银玄没有任何影响。
甚至司银玄入阵之后抱着她,还能庇护她。
“那尊者你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受伤?”司银玄还没有得到这个问题的答案,心还是悬着的,“我一睁开眼就发现你不见了,一找过来又发现你像被人打了一样趴在地上,还吐血,吓死我了……”
“别管那么多了。”花馥栀伸出自己的小短手搂住他脖子,“你把我抱着,往那里面走。”
司银玄愣了下,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还是听话照做。
花馥栀在他怀中,看着他毫无阻碍依次走过六环、五环、四环……
在司银玄踏入中心环时,四周银光大盛,极强的光芒刺得花馥栀眼睛生疼,眼泪唰地一下就流下来了。
她哪怕闭上眼,都感觉那亮光能透过眼皮刺痛她眼睛,无奈之下,她只得把头埋在司银玄颈窝。
司银玄诧异地看着怀中的花馥栀,刚想问她怎么哭了,却听她瓮声瓮气地开口。
“小孩儿,你能看见什么?”
司银玄往前面看了一眼,一边拿袖子帮她擦眼泪一边回答:“能看到一个球。”
“什么球?长什么样?”花馥栀又问。
“莹白色的球,看着跟你脑袋一样大,在发光。”
“球离你有多远?”
“大概五丈距离。”
“那你再往那边走走。”花馥栀说完又补充一句,“身体有什么不舒服的马上告诉我。”
“嗯,好,放心吧。”司银玄低头看了她一眼,温声答道。
他已经猜到花馥栀的反常跟这个地方有关,但不知道为什么,他走进这个山洞,却总有一种故地重游的感觉。
他一步步朝那个球走近,等离它一丈远时,终于看清了:“尊者,那不是一个球。”
“那是什么?”花馥栀急忙问道。
“是一根银针,两寸长。”司银玄微微凝眉,“在它周围有很多光线缠绕,有点像……”
他思考了一下该怎么形容,脑中忽然闪过花馥栀化形那天,那个发光的银色花苞。
“像什么?”花馥栀追问。
“像你的缚魂妖丝。”
司银玄说完,不等花馥栀吩咐,便抱着人走上前去。
他说不清楚自己此刻是什么感觉,他看着那枚银针,总觉得它散发着一股神奇的魔力,在吸引着他靠近。
“小孩儿,你再跟我详细描述一下……”
“小孩儿?说话呀……”
“小孩儿……”
耳畔花馥栀的声音似乎变得遥远,司银玄什么都听不见了,他跟入了魔一样走到那枚银针前,伸手朝它探去。
在指尖触碰到外面那层银色丝线时,那枚静静悬浮的银针开始剧烈颤动。
等他的指尖真正触及银针时,一个名字乍然浮现在心间:巽宫。
这枚针叫巽宫!
司银玄看着它化作了一点银光钻进了他眉心,而后便什么都看不见了。
魂魄像是被人抽离,他知道自己倒下了。
在意识完全陷入黑暗之中时,他恍惚听到了两个人在对话。
“你为何离开?”
“得道飞升,理所当然。”
“那你又为何回来?”
“因为……我的花被人欺负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