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心楼试炼一共开放半个月,从六月十五正午持续到六月最后一日的正午。
司银玄和花馥栀却为了何时去问心楼的问题起了争执。
“早点去了,万一没通过,咱们也好早做打算不是吗?”
问心楼开放前一天,花馥栀坐在床边,看着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一个蚕蛹拒绝沟通的司银玄,头疼不已。
被子里传来瓮声瓮气的回答:“尊者,你前几天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了我肯定过得了的。”
花馥栀被噎了一下,立马换了个理由:“早点去,熟悉熟悉环境,认识一下同门不好吗?干嘛非得等到最后一天?”
“再说了,一般这些宗门新入门的弟子都会自行挑选屋舍,你去晚了,留给你的肯定就是漏风又漏雨的破屋子。你这娇滴滴的,能受得了吗?”
“我不娇滴滴!”司银玄突然从被子里钻出来,义正词严地反驳,“我能吃苦!”
“你吃什么苦了?”花馥栀听得好笑,“在人间锦衣玉食,来了这边我也没亏待过你,你吃的哪门子苦?”
“我……”
司银玄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又咽下,在心里默默说道:“相思愁苦。”
“那明天就去,别磨磨蹭蹭耽搁时间。”
花馥栀以为自己把他说服了,说完这句正要起身离开,却发现自己袖子被人扯住。
她回头看去,司银玄从被窝里伸了只手出来,抓住了她袖子,而后仰着头一脸委屈看着她:“你是不是早就嫌我烦了?才这么迫不及待想把我送到无极宗去?半个月的试炼,非要让我第一天就去……”
“又无理取闹是不是?”花馥栀莫名其妙被冤枉,一脸茫然,“我不是跟你分析了早点去的好处了吗?”
“但我就是想多跟你待一阵。”司银玄垂下眼,声音闷闷的,“我舍不得你。”
花馥栀心头忽地划过一丝异样,在愣神之际,司银玄又抓住了她一只手紧紧抱在怀中:“我想晚一点跟你分开……”
“小孩子心思。”花馥栀无声地笑了笑,又坐回床边好声好气跟他讲话,眉眼间有着自己都不知道的温柔,“都这么大个人了,稳重点儿行不行?哪有修仙之人跟你一样婆婆妈妈的?”
“我不管!我就要最后一天去!”司银玄开始撒泼打滚,“尊者,你就惯我这一次吧,尊者……”
花馥栀想抽回自己的手,但被抱得牢牢的,那小孩儿还用脸颊去蹭她手背,蹭了几下又仰头眼巴巴看着她,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架势。
“唉……”花馥栀暗叹一声小孩儿真是麻烦,无奈地妥协了,“行吧行吧,不管你了,你想什么时候去就什么时候去,行了吧?”
原本蔫头巴脑的人瞬间变脸,司银玄眉梢眼角都洋溢着喜悦:“好!那我就在问心楼关闭前半个时辰进去!”
花馥栀终于抽回了自己的手,也看开了:“行!你高兴就行!”
反正到时候住破屋子的不是我。她在心里补了一句。
进问心楼的时间就这么定了下来,司银玄喜滋滋的,一想到自己还可以跟花馥栀再相处半个月,脸上的笑容都没有停下来过。
翌日,六月十五,问心楼试验开放之日。
司银玄早早地搬了两把椅子放到窗边,还把花馥栀拉了过来。
他们住的仙舍,就在试炼之地的斜对面,不用去人流中拥挤,也能将街上发生的事看个一清二楚。
此时距离正午时分还有半个时辰,街上已是人头攒动,一眼望去,密密麻麻全是人头。除了从各地赶来参加试炼的人,黄桐坞本地的人也都涌上了大街,来看这十年一度的盛事。
司银玄往楼下众人扫了几眼,很快就分辨出来,哪些是要进问心楼试炼的,哪些是单纯来看热闹的。
看热闹的人脸上都有着明显的兴奋,嘴里也一直叽里呱啦讲个不停。而要去试炼的人,神色多半惶恐不安,要么低着头静默着,要么盯着不远处缥缈的仙山,总之面上是笑不出来的。
司银玄倒是优哉游哉,跟看热闹的人一个心态,手上捏着个竹曜果慢慢啃着,一双眼睛东看西看,兴致勃勃,还怂恿着花馥栀撤了房中的隔音结界,以便能听见外面的人声。
“不嫌吵吗?”花馥栀有点不愿意。
司银玄立马抓着她袖子晃了晃:“尊者,我还没见过这种世面呢,让我见识见识吧。”
花馥栀看了他两眼,心念一动,到底还是撤了结界。
喧嚣人声瞬间传入耳中,司银玄感动地望向她:“尊者,你真好!”
花馥栀勾了勾唇角,朝窗外指了指:“行了,专心看吧,他们要来了。”
这个“他们”指的自然是无极宗的人。
午时三刻,一道悠远的钟声响起,仿佛是从九天之上传来的,余音引得所有人心口都跟着颤了颤。
须臾,钟声止,平地狂风起,吹得地上人群发乱眼迷,几乎要站不住脚。
他们嘴里大喊着“仙人来了”、“仙人来了”,纷纷往外退让,顷刻间便空出一块径长约两百丈的圆形空地。
所有人都仰头往天边看去,司银玄也不例外。尽管他有那三个修士的记忆,知道是怎么回事,但还是想自己亲眼看看。
视线里,遥远的天际上突然出现了几个小黑点,司银玄眯了眯眼仔细打量,发现是几个御剑飞行的修士。
一共八人,五男三女。
为首之人是一个年近花甲的灰衣宽袍修士,面容清癯,目光平和。他双脚虚虚踩在一柄长剑上,负手而立,以极快的速度在御剑,发丝胡须却丝毫不乱,姿态分外从容。
在他之后,紧跟着七个年轻男女,从头到脚皆穿了一身白,年纪最大的看着大概三十五岁左右。几人的双手都置于胸前,正在掐着法诀。
片刻后,八人收剑落地,背对着司银玄的方向站立,场内一时鸦雀无声,个个都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
司银玄扭头看向花馥栀,笑道:“这出场方式跟我们人间话本里写的一样!很有气势!”
“呵!”花馥栀轻嗤一声,“虚张声势!净是些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
“还是尊者最厉害!”司银玄立马真心实意夸赞,“他们还要御剑,你却能直接瞬行千万里,完全不是一个层次的。”
花馥栀眼中泛起点点笑意:“少拍马屁!”
“怎么能是拍马屁呢?明明是真心话!”司银玄认真强调。
“行了。”花馥栀轻轻笑着,往窗外抬了下下巴,“继续见你的世面吧。”
“遵命,花馥栀大王!”司银玄嬉皮笑脸回了一句,这才转头接着往窗外看。
却见那个灰衣修士将手探向袖中,不知道摸出了什么,随后往前一甩,大喝道:“起!”
只听得“轰”的一声,一座古朴精致却又透露着无上玄妙的七层塔楼凭空出现,稳稳矗立在空地上。此楼四面皆相同,一层四道一模一样的大门,门上画有八卦图文。一层之上,每层都无窗无门,完全封闭,其外却有四角飞檐,檐下都挂着一颗硕大铜铃。
周遭顿时“嘘”声一片,所有人都望着这楼满眼惊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