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恒忙道:“小年子是十三岁时逃难入的京,孑然一身,瞧不见出路才自己寻了门路净身入的宫。因而家中并无旁人,奴才没有使人搜了他在宫中的住所,也并无其他异样,也并无一毫一厘不明来历的钱财。”
“他瞧着像是极干净的,可奴才却觉得如此才是最大的不干净。都说宰相门人七品官,更何况是伺候皇上的人,如何会连一分孝敬都无?如此只怕是他故意抹去了。鲁菜又带人细细搜了房间,发觉有一张半截儿小纸片被压在了床脚下,这才不曾被人发觉。”
傅恒说着呈上了那半张纸片,显然是被撕过的。
他继续道:“奴才们顺着这东西追查,发现这是用京中一家典当铺的当票拓印出来的。奴才就使人去查这典当铺的记录,却发现已经没有了,当铺伙计供述说这是一桩特别的买卖,三百两的金钗只押了二两银子,也就是说,无论是谁,只要拿着当票,就能只花二两银子赎出来三百两银子的东西。东西已经被人赎走了。顺着追查下去,人也已经早就不在京城了。”
皇帝极短促极冷诮地笑了一下,问道:“这铺子是何人的?”
傅恒俯首道:“这典当铺背后的主子是大阿哥府侧福晋进门时随着嫁妆陪送的门人。”
“大阿哥?”皇帝唇边的笑意冷得毫无温度,“朕倒是生了一个好儿子,能进火海奋不顾身地将朕背出来,也能和起火的小太监扯上草蛇灰线的联系。”
傅恒磕了个头,苦笑道:“皇上,奴才没用,并不曾揪出来谁的把柄,也不曾抓到什么实打实的证据。如今这些说不得是巧合,还是环环相扣的证据,奴才也不敢凭空揣测,免得冤枉了好人。是奴才无能,奴才求皇上赐罪。”
若说是意外,西耳房的情况瞧着的确像是意外。若说不是意外,这丝丝缕缕的证据都与大阿哥若有若无地扯上了联系。
皇帝闭了眼睛。
半晌,等到傅恒清晰地感受到额间的汗珠流进自己眼里,眼中传来又涩又疼又辣的感觉的时侯,皇帝淡淡道:“大阿哥救驾有功,晋位亲王,改封号为荣。”
这话一出,傅恒和小卓子都忍不住微微抬头觑着皇帝的脸色,却见皇帝的眼中毫无半分笑意。
唯有进忠不紧不慢地给皇帝添了热茶。
他想起了今日早些时候太后与皇帝的对话。
说来倒也简单,不过是太后向皇帝提及大阿哥的梦境。
大阿哥自言梦到皇帝置身火海,这才惊醒后连忙穿衣来九州清晏,却不想梦境照入了现实。
皇帝自然难以相信这话。
大阿哥住的天然图画比镂云开月离九州清晏更远,可他却比住在镂云开月的永琰兄弟三人更早到九州清晏救驾,这本就是反常。
且当日装束齐整的大阿哥在一群衣衫不整的阿哥、妃嫔中显得格外突兀,就是皇帝自己昏昏沉沉地上气不接下气,也自有旁人发觉,皇帝缓过来后就晓得了此事,不免疑心上了大阿哥有自导自演赚取救驾之功的嫌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