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
伴随着燕儿的声音,只见她缓缓摊开双手来,喃喃低语重复了一句。
这才想起那日梅汐媛的话来,如若她所说是真,时至今日,算算自己所剩的时日已然屈指可数。
可梅汐媛此次所用之毒不甚刁钻,她居然对这毒毫无头绪和办法。
然即便已如此危急,她哪里还顾得上去研究什么解毒之法,只着急地想要赶紧找到轩辕翰的人。
于是只能扬起笑容来朝燕儿扯谎。
“你这个丫头,说你笨,你还真笨得可以,梅汐媛是什么样的人,她的话竟也信,她哪里来的那般恶毒的毒药?!”
“你家小姐我,就是因为一连多日以来,操心国事,身子有些疲惫而已,根本就并非是什么中毒,你整日瞎担心个什么劲儿!”
可话刚一说完,便就忍不住再次咳了起来:“咳咳咳……”
于是本能般地赶忙用丝帕去将嘴捂住,却是借着一旁微弱的烛火之光,又见到一团暗红的血块。
燕儿轻轻一挑,便已然瞧见,遂质问她道:“事到如今,只看那血色,小姐你打算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
见自己似是再也瞒不住了,衣上云便将一只手搭在燕儿的肩上,语重心长地说:“燕儿,这片大陆,已然即将大乱,我亦只能暂时延缓两国战事而已。其实你我都知道,只有秦王殿下,才是天下黎民百姓心目中最需要的那位好君王。所以,无论如何,他绝对不能有事!”
燕儿不是不知道衣上云的心思,可在燕儿的心里,始终都只心疼这个小主人。
“那小姐你呢?你怎么办?燕儿只知道自己不能没有小姐,燕儿不想你死!为什么你就不能同别人家的小姐一样,寻个好人家,守着自己的夫婿安稳度日呢?”
听到燕儿此刻心里已然害怕的发出颤颤的声音,衣上云的心都碎了。
于是一把紧紧抱住燕儿:“燕儿,我的好燕儿,你放心,我不会死的,不会!”
可就在这时,燕儿忽然一把挣脱了她的怀抱。
衣上云不解地问:“你怎么了?”
岂料燕儿一转身,便就朝城门方向走了过去。
“我去替小姐引开那些守卫,小姐便就能进宫找到秦王殿下了。小姐早日救出秦王,只有如此,便就能早点安心替自己解毒了!”
衣上云听了,赶忙将其一把拽住:“不,燕儿,这太危险了。况且,我还有更重要的事交待你去做。”
“更重要的事?”燕儿疑惑地看向衣上云的脸。
衣上云皱眉,徐徐说道:“此次进宫,我与殿下,皆都一样凶多吉少,如果你家小姐我行动失败了,你必须得搬救兵回来才是!”
燕儿想了想,问:“救兵,什么救兵?小姐可是想让我回东宁国去找陆少主来。”
“三皇子重伤在身,陆少主身兼重任,自是不能离开朝堂!”
衣上云说着,遂紧忙将易三少临走时,留给自己的锦囊从身上摘了下来递给燕儿。
燕儿问:“这个是什么?”
衣上云道:“这个香囊,是易三少离开时给我的,没想到,里面竟是南安国的虎符,我要你速速带这虎符去南安国找三少来帮忙!”
燕儿直觉事态愈来愈严重,可她若是走了,便就只剩下衣上云一人了,于是更加担心:“那小姐你一人怎么办?”
衣上云笑着,一副云淡风轻极了的样子说:“你家小姐哪一次不是福大命大,就连飓风沙尘暴都不曾能奈我何,哪有那么容易死!”
顿了顿,终于下定决心道:“这次,我必须守护好他!”
燕儿双手捧着那个香囊,只觉其尤为沉重,已然担心害怕地要命,哭哭啼啼不停,不知该如何劝她:“小姐……”
衣上云最后替其拭了拭脸庞的泪水,吓唬她道:“好了别哭了,若是再哭下去,我便真的再也不要你了!”
燕儿遂紧紧抿住嘴唇,憋着。
衣上云继而又叮嘱她:“一路上小心,照顾好自己,切记,速去速回!”
看到燕儿三步一回首,终于缓缓离开,直至彻底消失在自己的视线。
衣上云方才回过神来,再次环视了一圈周围的环境:“这里简直堪称得上是铜墙铁壁,如此严密的防守,怕是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怎么办呢?亦不知道,他到底什么情况了。”
就在这时,一阵隐隐的嘈杂声传来。
衣上云移动目光,瞥见城门处似是有些异常,于是踱步朝其走了过去。
近身一看,只见一名瘦瘦弱弱的守卫被人按在墙上。
那被按住的人,浑身抽搐,口吐白沫,周围围了约莫有十来个人,将那人死死圈在里面。
衣上云一见,急忙开口阻止道:“助手,快松开他。”
于是一边上去帮忙,同时命令众人一起行动。
“赶快顺势使其躺倒,防止他意识突然丧失而跌伤。”
看到有人又跃跃欲试伸手朝其人中处探了去,衣上云急忙阻止:“这个时候不要去掐他的人中,这对他毫无益处。”
“快解开他的衣领、还有腰带,保持呼吸通畅。使其头转向一侧,以利于分泌物及呕吐物从口腔排出,防止流入气管引起呛咳窒息。”
“在他的关节部垫上衣物,防止擦伤。”
“拿开他周围的物品,迅速移开周围硬物、锐器,防止磕碰伤到他。”
“不要在他抽搐期间强制性按压四肢,过分用力可能会造成其骨折或脱臼。”
就这样,大约一刻钟后,那守卫终于渐渐停了下来。
至此,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衣上云说:“他现在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众人便朝貌似其头领的人脸上看去。
头领点了个头,两个人便将那守卫抬了下去。
这时,那头领开口说:“培延的父亲,前几个月前,亦是这里的一名老守卫,他守了这道门一辈子,连城里的一只苍蝇都没放出去过,可却在他最后一天当值时,因为放走了一名手无寸铁的女子,便被皇上下令斩首了。留下一对孤儿寡母,培延家里还有一位久病的老娘,便就小小年纪,不得不出来赚钱养家糊口。”
衣上云稍一回忆,心里不禁后知后觉地道:“原来那日放我出城的那位大叔,居然就是他的父亲。”
于是暗暗咬牙切齿地道:“璟帝,都是你干的好事……”
遂将身上沉甸甸的一袋银子拿了出来:“培延如此孝顺又懂事,他的遭遇实在令人心痛。这些银子,等他醒来,让他拿回去给他娘治病吧!”
头领接过其手里自己一辈子也没见过如此多的财物,称赞其道:“姑娘,你人真是太好了!”
衣上云反道:“培延的父亲,他也是个好人!”
紧接着又想起了什么,说:“对了,这里有笔墨吗,培延的娘生了什么病,你来同我讲讲,我略通一些医术,可以写个方子给培延和他娘,希望能对他们的病有所帮助。”
那头领一听高兴极了,直应道:“有有有,来人,将笔墨纸砚速速拿过来?像我们这样粗鄙不堪,又贱命一条的穷苦百姓,哪里还有找大夫开方子的钱,平日里都是自己上山胡乱采些草药回来对付了事。病治好了便好,治不好就自认倒霉,被阎王小鬼收走便是。这下可好了,他们母子算是有福了。”
接过衣上云很快便就写下的两道颇为认真的方子,仔细将其叠好揣在身上,头领这才回过神来问:“对了,尚还未来得及询问姑娘,这深更半夜的,姑娘怎么会半夜出现在这里?”
衣上云脸色忧郁地说:“我……我其实是广华宫里的一名女婢,嬷嬷差我出宫办差,不小心错过了回宫的时辰。”
那守卫头领恍然大悟:“原来是广华宫的,既然如此,那姑娘就赶紧进去吧。夜深了,如今外面这世道可并不怎么安全。”
就这样,衣上云便混了进去,她朝那头领感激不禁,道了声:“谢谢!”
头领亦朝其致谢:“是我应该谢谢姑娘今日救了培延才对,他若是有个什么闪失,以后我还怎么去见顾大哥。”
看着衣上云终于安全地进门来,急急踱步离去。
那头领忽然朝其背影转换了一副眼神,嘴里碎碎念道:“顾大哥,你看到了吗?王妃娘娘,她终于平安回来了!”
其实,他早就认出了在宫门外不远处徘徊至今的衣上云。
可他又不能太明目张胆地过去找她询问确认,恰巧这时培延的老毛病发作。
这才终于吸引了衣上云主动前来。
那日,衣上云策马逃离西秦去东宁寻找轩辕翰的下落出宫时,其实他就在距离不远处的地方巡逻。
他与他的大哥,那日一见到她便就认出了她是秦王妃。
因为秦王轩辕翰与衣上云大婚后第一次一同入宫请安的那日,亦是他们兄弟俩负责守的门。
他永远都不会忘记,那日,在轩辕翰的脸上洋溢着多么满足、温柔、又幸福的笑容!
所以,即便是死,他们亦不害怕,只为了守护他们心目中真正的英雄所想要守护的人!
“秦王殿下守护我们千千万万的兄弟姐妹,我们便一定会替他守护好你!”
“王妃娘娘,愿此行,多加保重!”
一路上寻寻觅觅,跌跌撞撞,衣上云终于找到了广华宫。
可见宫门却是紧紧闭着,亦不见外面有任何防守之人。
静静的夜里,只怕若是抠门,便会马上吸引夜里在周围巡视的侍卫。
就在这时,衣上云瞥到角落里有一堆破旧的柜子桌椅。
便就悄悄过去,将其轻轻移动,再互相叠起。
最后,终于抬起脚来踩了上去。
可好不容易爬上了高高的墙头,就在她想要顺着墙壁滑下去时,一只手没扒住,失力之下,就这样摔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