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李叙白就被急促而嚣张的砸门声给惊醒了。
“李大人,李大人,谢宅有动静了。”季青临在外头砸门砸的震天响。
李叙白睡眼惺忪的打开门,季青临那张焦急的脸在他的面前有些模糊,他掩口打了个哈欠,嘟囔道:“有什么动静?谢慧娘回去了?”
“不是,”季青临急切道:“是谢慧娘的灵堂搭起来了!”
“......”李叙白喷了,惊讶的瞪大了双眼:“死了?能确定是谢慧娘死了吗?”
“......”季青临摇头,一把将旁边的司卒薅了过来:“你来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来说。”
司卒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神情有一丝萎靡不振:“卑职也不知道是不是谢慧娘,天还没亮的时候,谢宅派出去的人突然回来了几个,没过多久,谢员外郎和谢夫人就跟疯了似的冲出去了,后面还跟着一口棺椁,卑职看着不对,就安排了两个司卒暗中跟着,约莫半个时辰的功夫,谢员外郎和谢夫人就带着棺椁回来了,谢宅的灵堂也搭起来了,跟着一起回来的司卒回禀说,是下人在一处荒宅里找到了谢慧娘的尸身,卑职觉得事情不对,就赶紧回来回禀大人。”
“你们亲眼看到谢慧娘的尸身了吗?”李叙白心里浮现出一种怪异的感觉。
司卒摇头:“没有,跟过去的两个司卒赶到的时候,谢慧娘已经被收殓了,他们就没敢贸然现身。谢员外郎毕竟是朝臣,而谢慧娘又是个姑娘,还是得慎重一些。”
李叙白微微点头。
他前世时,世人尚且讲究死者为大,而大虞朝这个古代,讲究就更多了。
“大人,你看这,怎么办?”季青临皱眉问道。
李叙白才不相信谢慧娘会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死着回来了,这也太巧了,他抬了下眼皮儿:“你信吗?”
“下官不信。”季青临摇头道。
“你呢?”李叙白看向司卒。
司卒愣了一下:“咱们正找人呢,她就死着出现了,这也太巧了,卑职也不信。”
李叙白笑了:“既然咱们都不信,那就一起看看去吧。”
槐花巷谢宅笼罩在一片愁云惨淡之中。
谢慧娘是小辈,又未出阁,丧事不能大操大办,谢宅的门楣上没有挂白,只是将两盏红灯笼给撤了下来。
整座宅院里也没有丝毫办丧事的样子,只是将谢慧娘生前住过的绣楼挂了白,用作停灵。
这灵堂格外的简薄。
灵堂正中停着一口黑漆漆的棺椁。
谢慧娘是未出阁的姑娘,并没有提前备下棺椁之类的丧葬之物,这口黑漆漆的棺椁,也是临时找来的。
灵堂里,白烛闪动,轻烟袅袅。
几个小丫鬟跪在灵前,哭哭啼啼的往火盆里扔着纸钱。
只是这哭泣能有几分真心,就不得而知了。
李叙白几人一路走来,看到谢宅的下人们都行色匆匆,神情哀伤。
“大人,夫人悲伤过度,几次昏厥,老爷分身无暇,让小人前来迎接大人。老爷稍事整理,便来拜见大人。”谢管家恭敬而卑微的低声道。
李叙白微微点头:“是本官叨扰了,谢小姐失踪一案现在由本官接手,本官定会查清楚此案。”
一听这话,谢管家激动的老泪纵横:“大人,小姐,小姐死的冤枉啊。”
“本官知道,本官定会查明案情,严惩凶手,还谢小姐一个公道的。”李叙白淡声道,走进了灵堂。
入目是一片惨淡的白幡,悲戚的哭声不绝于耳。
李叙白唏嘘不已。
不管谢慧娘曾经如何,十几岁的她死于非命,到底可惜可叹。
“李大人,下官来迟了,李大人莫怪。”就在李叙白愣神的时候,谢苏恒急匆匆的走进灵堂,行礼道。
李叙白摆了摆手:“谢小姐一案,现在由本官接手了,还请李大人配合本官。”
谢苏恒愣了一下:“李大人需要下官做什么?”
李叙白环顾了灵堂一圈儿,目光落在跪在一旁的几个丫鬟身上。
谢管家顿时心领神会,对几个丫鬟道:“你们先下去。”
几个丫鬟静默无声的退了出去。
看到灵堂里没有了外人,李叙白面无表情的淡声道:“本官需要开棺验尸。”
“......”谢苏恒变了脸色,痛彻心扉的连连摇头:“不可,不可啊大人,小女含冤而死,下官又怎么忍心让她再死后受辱啊大人。”
“......”李叙白张了张嘴:“怎么,谢大人这是不愿意将凶手捉拿归案,让谢姑娘沉冤得雪,大仇得报?”
谢苏恒急切道:“凶手,凶手不是已将在汴梁府监牢了吗?”
李叙白平静问道:“谢大人觉得,麻大郎是凶手?”
谢苏恒口舌发干,脸色发白,心里如同压着一块巨石,沉甸甸的说不出话来。
麻大郎跟谢慧娘素不相识,无仇无怨的,根本不可能对谢慧娘痛下杀手。
可这话,他不能说。
“麻大郎是不是凶手,这是李大人该查的,下官无法揣测。”谢苏恒毫不退让道。
李叙白哽了一哽,淡淡道:“既然谢大人知道此案是本官在查,那么,本官要开棺验尸,还需要谢大人同意吗?”
谢苏恒的脸色唰的一下沉了下来,变得阴晴不定起来。。
的确,武德司要做什么,根本不需要和任何人商量,更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意。
现在李叙白跟他商量开棺验尸,不过是出于同情。
换言之,就是给他脸了。
季青临站在李叙白的身后,像是猜到了谢苏恒在想什么,长眉一轩,冷着脸,蛮横无理道:“谢大人,武德司的规矩,跟你商量事给你脸了,你别给脸不要脸,等武德司不跟你商量的时候,你可别后悔!”
“......”谢苏恒没跟武德司打过交道,但没少听武德司的赫赫凶名,听到季青临这话,他踉跄了一步,脸上一派枯败。
那黑漆漆的棺椁里,躺着的是他的幼女,如珠如宝疼了十七年的幼女!
活着时受辱,死后还要受辱!
谢苏恒挣扎了许久,才咬着后槽牙道:“好,好,不过,不能,不能外传!”
李叙白微微挑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