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堂的门紧闭着。
灵堂里只剩下了武德司的一行人,连谢苏恒和谢管家都被打发了出去。
谢慧娘的尸身已经收殓了,但是还没有封棺。
说是开棺验尸,其实只需要验尸。
这次官家出巡凤凰山,武德司的大部分司卒都跟着一起去了,只留下了少数司卒驻守京城。
仵作路无尘也没跟着一起去。
正好被季青临给抓了壮丁。
路无尘踩着椅子扒着棺椁,脑袋探到棺椁里,仔细查看起谢慧娘的尸身。
他一边说,季青临一边奋笔疾书的记录。
“死者女,尸身完整无外伤,”路无尘缓缓的摸着谢慧娘的头:“头骨无塌陷,口鼻干净,颈部无勒痕,手指干净,脸色发黑,初步判断是中毒而死,死于今日寅初到辰初。”
听到这些,李叙白惊诧的和季青临对视了一眼。
谢慧娘失踪了这么几日,到底被关在什么地方?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为什么会在今日遇害了?
静了半晌,李叙白问道:“中毒?能查出中的是什么毒吗?”
路无尘仔细验完了谢慧娘的尸身,摘下护手,清洗着双手,摇头道:“只这样验尸是验不出来的,只有剖验,才能查出死者到底是中了什么毒而丧命。”
“剖验,那不可能。”季青临摇头道:“谢苏恒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是啊,”李叙白无奈的叹了口气:“就这样简单的验尸,都跟他掰扯了半天,这要是再跟他说剖验,那他不得拿刀砍死咱们啊!”
季青临忍了又忍,才没笑出声来,低声问道:“那现在怎么办?”
李叙白问道:“停灵是三天,对吧?”
“对。”
“那就,先回武德司,审麻大郎。”
“......”季青临想不通李叙白的胸有成竹是从何而来的,唯一的线索死了,还不能剖验,明明这案子现在陷入了毫无头绪的境地,可李叙白怎么能这么镇定自若呢。
李叙白看出了季青临的不解,嘿嘿一笑:“车到山前必有路,虽说这路不知道是生路还是绝路,但是早早的把自己给愁死了,生路也就变成绝路了,那多冤枉。”
麻大郎从汴梁府监牢换到武德司司狱后,整个人一直都处于惴惴不安中,吃不下也睡不着。
尤其是去了鞫问厅,亲眼目睹了司卒将一个犯人打得血肉模糊后,他直接就绝望了。
这直接导致,麻大郎再度被带进鞫问厅的时候,整个人都瘫在了地上,像一滩烂泥一样,拉都拉不起来了。
“大人,草民,草民真的不认识什么谢慧娘啊,大人,草民真的冤枉啊。”麻大郎瘫在地上,哭的眼泪鼻涕糊了满脸。
李叙白听这话听得耳朵都磨出茧子来了,这麻家人似乎除了会哭着喊冤,一点有用的事儿都说不清楚。
不过也可以理解,大虞朝的朝臣和百姓,对武德司天然都有一种畏惧。
进了武德司的人,没几个能全乎出来的。
“麻大郎,你先起来,本官有事要问你,你这样,本官没法问话,那就只能让你当个冤死鬼了。”李叙白耐心的劝道。
麻大郎愣了一下:“大人,相信草民是冤枉的?”
李叙白似笑非笑的哼了一声:“就你这个胆子,别说是杀人了,就是多看谢慧娘一眼,你都得哆嗦!”
麻大郎哭笑不得:“大人,草民都快,都快吓破了胆了,大人还,还,还说笑。”
看到麻大郎的情绪慢慢的平静了下来,李叙白沉声问道:“前日白天,你都去了哪,跟谁说过话,都做了什么?”
麻大郎边想边说:“前日,草民辰初时分去樊楼做工,见得就是掌柜和伙计,还有食客,没有见过别的什么人,也没有做过什么别的事,一直到戌末下工回家。”
“路上没有发生什么别的事情?”李叙白问道。
麻大郎摇头:“没有,前日草民下工比往常晚,下工的时候,天都快黑了,草民急着回家吃晚饭,走的很快,没有碰到什么人。”
这一切都在李叙白的预料之中。
看来是问不出什么要紧的事情了。
他吩咐人将麻大郎送回了牢里。
“大人,这人什么都不知道,一看就是谨小慎微的,跟谢宅和谢慧娘也扯不上半点关系,这些是一查就能查出来的事情,汴梁府怎么会轻而易举的就将他定成了拐带谢慧娘的嫌犯?”季青临皱眉道:“而且仵作验尸发现,谢慧娘是死于今日晨起,这个时候,麻大郎正在武德司司狱里关着呢,时间也对不上啊。那这几日到底是谁在看守谢慧娘,又是谁杀害了她?”
李叙白思忖道:“现在首要的事,就是要先查到谢慧娘这几日究竟被关在什么地方,到底是中了什么毒死的。”
季青临无奈道:“这些只能剖验,谢苏恒是肯定不会答应的。”
“明着不能来,暗着还不能来吗?”李叙白挑眉道。
夜色深沉,四周静谧无声。
谢慧娘的死并没有刻意对外宣扬,槐花巷里都没有几户人家知道这件事。
但笼罩着谢宅上空的阴云凝聚不散,谢家人个个屏息静气,不敢乱说乱动。
谢慧娘是嫡女,生前极受宠爱,所住的绣楼位于谢宅中最好的位置。
景致秀丽雅致,三层小楼也修建的格外精巧。
可如今,这里变成了谢宅最为阴森恐怖的地方。
白幡在夜风中起起伏伏,白烛的光影影绰绰的。
丫鬟们压抑的哭声在深夜里传的极远,听起来有些瘆人。
“小姐,婢子知道你死的冤,婢子给你多烧些纸钱啊,你在下头也要穿金戴银的啊。”
“嘘,你听,外头好像有人在哭。”
“哪有,你别吓唬人了,明明是刮风的声音。”
“你们还不知道吗?小姐死的冤,夫人说,要,要把咱们这些保护不力的下人都发卖了。”
“卖,卖了?卖去哪?”
“卖去哪也不如待在谢家啊!”
“你们听,那不是风声,就是哭声,就是哭声!”
“小姐啊,小姐,婢子们知道你死得冤,你,你别吓唬婢子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