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声呜呜咽咽的,听起来像是远在天边,却又像是近在耳畔。
几个哭灵的人都是谢慧娘的丫鬟,本来就因自家小姐的意外枉死心怀忐忑,现在一听这凄惨阴森的哭声,顿时汗毛乍起,吓得说不出话来。
“不会是,是小姐回来了吧?”
“别胡说!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小姐,小姐就不能回魂吗?”
像是为了应和这句话,忽然一阵夜风吹了进来,灵堂里的白幡被吹的起起伏伏,烛光忽明忽暗。
“小,小姐,小姐,婢子,婢子知道你死的冤枉。”
“小姐,你,你可别吓唬婢子啊!”
“哐当”一声,窗户被重重的吹开了,夜风狂卷而入,将灵堂里的东西吹了个七零八落。
所有的白烛齐刷刷的倏然熄灭了。
灵堂里顿时陷入了一片阴森森的黑暗中。
几声凄厉的尖叫声骤然响了起来,几乎要掀翻了屋顶。
丫鬟们惨叫着,争先恐后的冲了出去。
黑漆漆的棺椁轻微晃动了几下,骤然出现了一只毫无血色的手。
后半夜下了一场急雨,来的匆匆去的也匆匆,晨起推开窗,空气清新,碧叶冲刷的纤尘不染。
李叙白心情大好,正往膳房赶去,却被人堵在了半道上,一句话就将他的好心情给说的烟消云散了。
“大人,谢慧娘出殡了!”季青临气喘吁吁道。
“什么?这才第二天,怎么这么着急就出殡了!”李叙白惊呼一声,变了脸色。
季青临摇头道:“下官也不清楚,盯梢的司卒刚刚回禀的,下官已经吩咐司卒去拦着送葬的队伍了。”
“走,看看去。”李叙白也顾不得吃饭了,拔腿便往外走。
槐花巷里住的多是和谢苏恒一样,有些祖产的低阶官员,大家家世相似,官位不相上下,平日里往来极多,谁家有个动静,顷刻间便会从巷口传到巷尾。
昨日晨起,一口漆黑的棺椁抬进谢宅的时候,就惊动了不少人。
各家都在私底下悄悄的打听着,只是谢宅的下人口风极紧,打听不出什么有用的事。
而今日晨起,一队送葬的队伍竟然抬着那口漆黑的棺椁,从谢宅走了出来。
这支队送葬队伍的规格,正是未出阁的女儿该有的。
哀乐一响,纸钱撒了满地,槐花巷里顿时热闹了起来。
家家户户都哀叹惋惜不已。
纵然谢慧娘生前的名声多有不堪,可她现在死了,人死如灯灭,所有的不堪和可悲都化作了一抹青烟。
散尽了。
可送葬的队伍还没走出槐花巷,就被武德司的司卒给拦住了。
“李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谢苏恒气的咻咻喘着粗气,怒火冲天的质问李叙白。
李叙白带着人,在送葬队伍前头抱臂而立,面色凝重的问道:“谢大人,今日才是谢姑娘停灵的第二日,为何这么着急就出殡下葬?”
谢苏恒错了错牙,忍着怒气道:“李大人,小女未婚早逝,按着规矩,是不能在家中停灵,也无法葬入祖坟,昨日在家中停灵一日,今日才出殡,已经是破了规矩了,怎么?李大人连下官的家事也要管吗?”
“谢大人的家事,本官不感兴趣,但,”李叙白挑了下眉,望向令人窒息的棺椁,沉甸甸的开口道:“但是,谢姑娘的尸身,本官要带走。”
“李叙白,你不要欺人太甚!”谢苏恒勃然大怒,气的脸色青白,嘴唇颤抖不止。
“那些人是武德司的人吗?”
“看着像。”
“什么像,那就是!你看他们穿的官服,就是武德司的官服!”
“武德司怎么了,武德司也不能开口就讨要人家姑娘的尸身吧!”
“莫非,莫非是谢姑娘,死的,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
“这你不是废话吗,看送葬的架势,明显不是病亡啊。”
“你们不知道吗,前些日子谢姑娘失踪了。”
“那就难怪了。”
“就算是失踪过,人家姑娘也没了,还不能放过她吗?”
“武德司的人就是蛮横的狠。”
“他们怎么能算的上是人?”
围观众人窃窃私语,议论纷纷,渐渐将矛头都指向了李叙白一行人。
李叙白坦然以对,寸步不让。
“李叙白,你当真不让?”谢苏恒怒气未消,强忍着没有再度发作,平静的问道。
李叙白也平静的回道:“谢姑娘的尸身,本官必须带走。”
“你,你敢,你想动我的女儿,除非,除非我死了!”谢夫人“嗷”的惨叫一声,从送葬的队伍中冲了出来,抓着李叙白的胳膊来回摇晃,哭的声嘶力竭。
季青临见状,赶忙带着司卒冲了过去,一把就将谢夫人给拉开了。
“谢大人,谢夫人,”季青临扭着谢夫人的手腕,一脸凶相的盯着谢苏恒:“武德司的手段你清楚,向来就没有武德司办不到的事!”
说完这话,他手一松,将谢夫人重重的推了出去。
谢苏恒赶忙扶住了踉跄的谢夫人。
“老爷,不能,不能让他们带走慧娘,不能让慧娘死后受辱啊!”谢夫人瘫软在谢苏恒的怀中,哭的站都站不住了。
谢苏恒抿了抿唇,将谢夫人交给丫鬟,脚步沉重的走到李叙白的面前,咬牙切齿的低声问道:“李叙白,你到底要干什么!昨日,不是已经验过尸了吗?你现在要慧娘的尸身干什么!”
李叙白也压低了声音道:“谢大人,谢姑娘死的冤枉,昨日验尸,并没有验出她真正的死因,难道谢大人不想知道,谢姑娘究竟是怎么死的吗?”
“......”谢苏恒低语:“李叙白,你想干什么?”
李叙白听出了谢苏恒话中的松动之意,趁热打铁道:“剖验,只有剖验,才能知道谢姑娘真正的死因,知道她最后被囚于什么地方,见过什么人,吃过什么东西。”
“剖验!”谢苏恒大吃一惊,低声喃喃自语,踉跄了几下,陡然回过神来,克制着满眼的泪水连连摇头,低声道:“不,不行,绝对不行!”
李叙白进了一步,压低了声音道:“谢大人,你要明白,本官不是再跟你商量。”
谢苏恒倏然抬头,盯着李叙白的双眼,唇角嗫嚅了半晌,脸色最终变得一片灰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