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停止了流动。
秦璎像是裹在一团粘稠的液体里,眼前的忽兰嘴巴一开一合用慢动作说着什么。
她吐口而出的话音,比正常速度慢了无数倍,才传到秦璎的耳朵里。
左右都是杂乱的光影,耳畔又响起了无数嘈杂的低语。
一团团涌动的黑雾遮住了视线。
这些黑色雾瘴中,有很多明暗不一的小光点。
坐在对面的忽兰便是光点中的一个。
因她描画了符号,秦璎能格外清楚的听见她的声音。
除了她之外,还有几颗格外亮的。
一些聚集在南面,窝成小小一堆。
看样子是南面的云武郡中信徒。
这些光点都在碎碎念祈祷什么,但秦璎耳朵像是塞了一层棉花听不真切。
光点中,最亮最闪耀的一颗在不远处。
秦璎轻轻抬手触碰,下一瞬脑袋嗡一下进入一种空灵状态。
凭空看见了一个画面——穿着沙民服侍的韩烈,新生的短发束在头顶。
不知从何处讨到了一把弯刀,正抱刀盘坐在秦璎所在的帐篷前假寐。
秦璎在看他时,他像是梦魇惊醒,猛然睁眼四顾。
秦璎又仰头。
她有些窃喜的在黑雾中寻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她自己。
这种联系微妙若隐若现。
她尝试意识朝着那里延伸,但双眼突然剧痛,她猝不及防疼得一声闷哼,双手捂住眼睛。
只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帐外的韩烈听见动静闯了进来。
他像是头猎豹,弓背抽刀。
一手揽住秦璎,刀尖直指忽兰。
忽兰眼中满是惊恐,她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只看见秦璎神叨叨伸手又仰头。
以为她正通神,因而期待又紧张。
谁知秦璎这神使突然惊呼一声捂眼。
没有特效加持的情况下,宛如碰瓷。
见韩烈神情不善,忽兰小心辩解:“守护者,请息怒,我并未对神使做什么。”
脑子正常不傻的韩烈,却不是听人一句话能被糊弄的。
弯刀一旋,便要上前。
打算先拿住忽兰为人质,再呼唤在村外的旺财等兽。
这里的动静引起守卫的注意,眼见冲突将起,秦璎猛拉住韩烈的胳膊。
手指上沾着的血,在他的灰色毡衣上抹上一点艳红印迹。
“停手。”秦璎强忍双眼剧痛说道。
她放下手,诸人这才看见她脸上触目惊心两行血泪。
秦璎眨眼,挤出眼眶里汪着的粘稠血滴,睁眼平息冲突:“只是误会。”
她只字不提为何,韩烈两条眉毛紧紧拧成一团。
忽兰松口气,对闻声而来的守卫挥手示意他们离开。
秦璎没事人一样坐回地毡上,以手指擦了脸上的血。
只淌这点血的功夫,她这人偶身躯肉眼难辨的消瘦了一小圈。
但她心里还是挺高兴的。
虽然自创符号仪式这件事糊弄又扯淡,但她好像找到了回去的办法。
秦璎对忽兰道:“不必害怕,你先回去吧。”
她这一次没端住高深莫测的模样,对忽兰柔和一笑。
忽兰心中大定,起身离开。
帐中只留韩烈和秦璎二人。
韩烈嘴巴张了一下,想叫上神,但想到秦璎的叮嘱临时改口。
“阿阿璎,你没事吧?”
他说得结巴又别扭,一句话的功夫紧张得连咽了三回唾沫。
秦璎摇了摇头:“没事,我要你帮我做件事。”
她把面前的羊皮纸朝韩烈一推:“这是我的符号,试着向这符号祈祷。”
韩烈虽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一个符号,但秦璎让他干嘛他干嘛,闭目描画符号后心中祈祷。
这一次秦璎依旧感应到了那种奇妙的联系。
她再一次进入了那种玄妙的境界。
这一次秦璎也跟着在地面描画符号。
她指尖沾上的血,在黑石上留下暗红纹路。
无限符号一笔画成,她意识骤然升高。
从云层中穿过。
下一秒,秦璎像是个幽魂一样,虚虚站在她的房间。
半步之外,就是她的身体。
只需再向前走一步,就可回到身体里。
但她没有上前,只是看了一眼书桌上的闹钟。
距离她进入箱中世界,只过去了五个小时。
秦璎后退一步,意识骤然下沉。
再睁眼,她从韩烈的臂弯中醒来。
还是在忽兰的大帐中,这里的时间好像并没有怎么流逝。
秦璎后背靠着韩烈的前胸,嘴角缓缓扬起一个笑。
“我距离握住门把手似乎又近了一步。”
她喃喃自语,韩烈并不知道其中的含义,只是依旧担心的看着她。
秦璎在箱中世界的第一夜睡得很熟。
翌日,有两个小麦肤色看着还算健康的中年女人给秦璎捧来了洗漱的银盆。
秦璎正含清水漱口时,韩烈来了。
带来些植物的枝条和细碎的粉末。
他憨厚笑道:“您,你曾说要认真刷牙,我去寻了可替代牙具的枝子。”
这种植物的枝条汁液清香,用臼齿咬开后就茸茸像是展开的刷子。
而粉末则是他用石块磨得很细很细的岩盐。
“雒阳贵人都用类似的牙粉。”
秦璎试了一下,勉强能用。
等她洗漱完毕,想到村外找旺财几个,打算先回箱子外,把旺财这几个小东西送出去。
这里的沙民实在过得惨,既然是新信徒,秦璎寻思给这里的人多准备一点水和粮食。
然后跟韩烈一起启程去云武郡中。
看看在云武郡中,能不能找到给秦志国治疗肺疾的东西。
最重要的是,秦璎想要好好的亲眼看看这箱中世界。
她和韩烈并肩在沙丘上喊来了旺财。
滚得一身沙的旺财吃干净了罐罐喝光了水,叼着空罐头和空水瓶恋恋不舍,听说可以离开这鸟不拉屎的沙漠,高兴得直摇尾巴。
秦璎正要以石片切开手指,以血回归肉体,一脸焦急的阿曼手中捉着一个瓢虫跑上了沙丘。
“不好了,云武郡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