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暗,两人很快生起了一堆篝火。
橘红色的篝火在小棚子前噼啪作响。
沈非晚脱下手套,将冻得发僵的手指凑近火堆,火光在她脸上跳跃,映得那双杏眼格外明亮。
薄均行盯着她被火光照亮的侧脸,目光一瞬不瞬。
沈非晚被他盯的久了,有些不满,不轻不重在他鞋上踹了下,“你看什么看?”
“看你好看。”薄均行依旧盯着她,纹丝不动地任由她的靴尖抵着自己。
“…………”沈非晚无语收回腿,往火堆里扔了根树枝,“少没话找话。”
“好,”薄均行拨弄着火堆,火星四溅,“那就说点正经的。”
他抬眼看她,“为什么会有人追杀你?”
沈非晚挑眼看他,“真的不是你找的杀手吗?”
“当然不是,第一次你这么说的时候我以为你是在开玩笑。怎么?”薄均行眉头骤然拧紧,声音也沉了下来,“是什么让你产生了这种想法?”
见他来劲了,沈非晚撇撇嘴,“没意思,我跟你开玩笑的。”
“那就别开这个玩笑了。”薄均行猛地将拨火棍插进火堆,火星“噼啪”炸开,“我很有可能跟你一起没命了,就算是死,你也要让我死个明白吧?”
沈非晚盯着跳动的火焰,想了想说:“等逃出去了再说吧,我自己现在也不能确定。”
“呵,”薄均行突然冷笑一声,“看来你还防备着我,还有很多事情瞒着我。”
他站起身,拍掉裤子上沾的积雪,“你口口声声说要和我恩怨一笔勾销,却拿不出任何诚意来。”
说完,他转身弯腰钻进了身后的小棚子。
沈非晚回头看了眼他的背影说:“因为你要搞我啊。我不敢相信你,告诉你就等于把我的死穴亮给你看。”
棚子里传来薄均行的讥笑声,“呵,果然是满嘴谎话。刚才你还说你自己也不能确定所以不告诉我,现在你又承认你不说是因为你单纯不想说。”
“那你先答应我,从现在开始我们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以后不管我做什么你都不要再找我的麻烦。只要你答应,我就什么都告诉你。
“一开始约你来这里就是想好好谈一谈,把能说的都告诉你。可谁知道,一下飞机迎接我的就是你的囚禁。你自己想想,这到底是谁的问题?”
薄均行冷笑,“你永远有理。”
沈非晚抬眉,“一般来说是这样,我很少在自己身上找问题。但对你……”她停顿了片刻,“我确实有些愧疚。但现在讨论谁对谁错已经没有意义了。总之你就给个准话,答不答应?”
薄均行轻嗤一声,“几句话就想抵消,换你你甘心吗?”
“啊!”沈非晚突然低吼一声,抓起一把雪砸在地上,“你别钻牛角尖了行不行!我是真的拿你没办法了。你甘心也好,不甘心也罢,我们一直这么斗下去对谁都没好处。”
“那就两败俱伤吧。”薄均行闭上眼睛,“你小声点,我要睡了。”
寒风刺骨,根本难以入眠。薄均行背对着沈非晚,眯眼盯着破烂的小棚子微微出神。
一笔勾销是吗?绝不可能。
沈非晚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盯着薄均行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决定化无奈为食量。
她又摸出了一个罐头,心想吃饱了总能暖和些。
金属盖刚撬开一半,远处似乎传来了“当”的一声响。
她立刻停住动作,指尖悬在半空,回头问薄均行,“你听到什么声音没?”
“没有。”薄均行脱口而出,连思考都没思考一下。
“你别跟我赌气,”沈非晚站起身,积雪在脚下咯吱作响,“我刚才真听见了。”
薄均行皱了皱眉,“你开罐头的声音,还有你走来走去的动静。”
沈非晚皱眉:“不是这些,你严肃一点,我说的是远处‘当的’一声。”
“那我没听见,或许是积雪压断了树枝。”
沈非晚没再说话,慢慢坐回火堆旁。
不过这会儿她已经没胃口了。
她把罐头盖重新合上,放好后矮身挤进了棚子。
腿刚贴上薄均行的后背,就听见他讥诮说:“真讽刺。戏耍玩弄欺骗抛弃我的人,现在要挤着我取暖。”
他嗤笑了声,“说不定半夜还会主动往我怀里钻。”
沈非晚对着他后脑勺翻了个白眼,“再废话就把你踹出去。”
“试试?”他突然转身,鼻尖几乎碰上她的,“现在可没绳子绑着我。你以为我还是昨天那个被你绑在床上任你宰割的鱼肉吗?”
“闭嘴吧你。”沈非晚翻过身,背对着薄均行蜷缩了起来,“别说话单纯取暖睡觉不行吗?”
逼仄的空间让两人背脊紧贴。
冰冷的空气冻得她四肢发麻,唯独相贴处传来阵阵暖意。
但这点热量还远远不够。
沈非晚心想薄均行说的是真他妈的没错,她真想钻他怀里去,最好是把他的衣服拉链拉开,她整个人钻进去取暖。
不过这也只是想想而已,以两人现在的关系并不合适。
沈非晚又想,要是那天没约薄均行来这鬼地方就好了,她真想回家,也不知道陈宥恩的脑震荡好了没有。
正东一榔头西一榔头地想着,忽然不远处传来了咯吱咯吱踩在雪地上的脚步声。
这声音非常清晰,百分百是人类穿鞋踩在雪地上的声音。
沈非晚和薄均行都听见了,两人同时弹坐而起,额头险些相撞。
“你也听见了对吧?”沈非晚压低了嗓音。
薄均行一把扣住她的手腕拉着她起身,“何止是听见。”
他目光越过她肩头,瞳孔骤缩。
沈非晚顺着他视线看过去,只见雪地里,两个黑影正持枪逼近,他们正是之前那两个杀手。
薄均行迅速拽着沈非晚冲出小棚子,动作快得带起一阵寒风。
他抄起地上的背包甩到沈非晚背上,“背着这个挡着点。”
说完他又迅速捡起另一个包背在了自己的背上,“我们赶快走!”
“砰!”身后的杀手眼见两人跑开,远距离开了枪。
第一发子弹擦着沈非晚耳畔飞过,带起的气流刮得她脸颊生疼。
薄均行猛地将她扑倒在雪地里,第二发子弹又“噗”地没入他们刚才站立的位置。
万幸的是两人都没有受伤。
“分开跑!我们去树林里。”薄均行在她耳边低吼,随即翻身滚向右侧。
沈非晚借势向左一扑,第三发子弹将雪地炸开一朵白花。
两人很快冲进密林,密集的树干成了最好的掩护。
子弹“嗖嗖”地擦过树皮,在雪地上溅起一片片雪雾。
“砰!砰!”又是两枪,子弹打在沈非晚身侧的树干上,木屑飞溅。
她一个侧滚翻躲到一棵粗壮的松树后,大口喘着气。
薄均行则借着几棵桦树的遮挡,快速移动。
他的身影在树林间若隐若现,动作敏捷得像只雪豹。
渐渐地,枪声停了下来。
密林深处,薄均行主动向沈非晚汇合。
“你不是说分开跑吗?”沈非晚压低声音看了他一眼,“他们的目标是我,你没必要搭上一条命。”
薄均行冷笑,“沈非晚,你已经不是我老婆了,我的事你少管。”
两人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地奔跑,突然,薄均行猛地刹住脚步。沈非晚一个踉跄,差点撞上他的后背。
“怎么了、”她的话在看到眼前的景象时戛然而止。
前方,皑皑白雪突然中断。
那里,竟是一个断崖。
沈非晚眯了眯眼,心想这下是真的走投无路了。
她转头看向薄均行,发现对方也在看她。
两人目光相接,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同样的疲惫。
跑了一天,是真他妈跑不动了。
很快,他们身后就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和粗重的喘息。
是那两个杀手追了上来。
他们看清沈非晚和薄均行身后的断崖后,脸上纹着蛇形刺青的大汉狞笑着举起枪。
“砰!”
子弹打在沈非晚脚边的雪地上,刺青男猖狂极了,“跑啊,怎么不跑了。”
他的同伙在一旁喘着粗气咒骂,“妈的害我们追了那么远的路,不能便宜了这个臭婊子。要不弄死她之前我们哥俩先快活快活。”
这粗鄙恶心的话传进沈非晚耳朵里,她想吐。
要是她手上有枪,她绝对第一个崩了眼前这张臭嘴。
刺青男也踹了他同伴一脚,“这鬼地方冻得老子手脚发麻,你他妈还想着那档子事?”
他啐了一口唾沫,“抓活的!她只是老鹰的成员之一,撬开她的嘴,还能找到其他人领赏金!”
沈非晚好笑。
还想从她这里套情报?做梦!
她飞快地瞥了薄均行一眼,给他使了一个眼色,希望他能明白自己的意图。
她和薄均行再能跑,在这片毫无遮蔽的空地上,也快不过那俩杀手的子弹,还不如赌一把跳崖求生。
她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半步,准备移动到崖边。
但刺青男却发现了她的意图,“想跳崖?”
他突然厉喝一声,枪口猛地抬起,又开了一枪。
随着“砰”的一声响,沈非晚几乎可以清晰地看见那颗子弹旋转着朝自己眉心飞来。
时间仿佛被拉长。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薄均行突然纵身扑来。
子弹没入肉体的闷响在耳边炸开。
沈非晚只觉腰间一紧,整个人被薄均行带着向后仰倒。
悬崖边缘的积雪在两人重量下崩塌,他们就这么一起坠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