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悟空与八戒商议妥当后,不再耽搁,他将身一纵,身姿轻盈得如同一只展翅的飞燕,瞬间便径直到了黄风洞的门首。此刻,洞门紧闭,里面的妖怪想必还在呼呼大睡,一片寂静。
行者深知不可贸然叫门,以免惊动妖怪,打草惊蛇。他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不慌不忙地捻着诀,口中念念有词,念起神秘的咒语,紧接着,摇身一变,刹那间,竟化作一个花脚蚊虫。这变身可真是奇妙,那蚊虫小巧玲珑,翅膀微微颤动,几乎肉眼难辨。
恰如有诗为证,诗曰:
扰扰微形利喙,嘤嘤声细如雷。兰房纱帐善通随,正爱炎天暖气。
只怕熏烟扑扇,偏怜灯火光辉。轻轻小小忒钻疾,飞入妖精洞里。
变作蚊虫的悟空,悄无声息地靠近洞门。只见那把门的小妖,此刻正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鼾声如雷,睡得那叫一个香甜。悟空心中暗笑,轻轻飞到小妖脸上,瞅准一处,毫不留情地叮了一口。
“哎哟!” 那小妖吃痛,猛地翻身醒了过来,伸手揉着被叮的地方,嘴里嘟囔着:“我爷呀!好大蚊子!一口就叮了一个大疙疸!” 边说边眨巴眨巴眼睛,忽地睁眼一看,迷迷糊糊地喊道:“天亮了。”
就在这时,只听得 “支” 的一声脆响,二门缓缓打开。悟空抓住时机,嘤嘤地振动着细小的翅膀,如同一缕轻烟,飞将进去。
进得洞来,只见那老妖正神色严肃地分付各门上的小妖务必谨慎行事,还一边厢忙着收拾兵器,嘴里念念有词:“只怕昨日那阵风不曾刮死孙行者,他今日必定还来。哼,他要是敢再来,来时定教他一命休矣,我可不会再手下留情。” 言语间,满是对孙悟空的忌惮与必杀之心。
行者在洞中将老妖的言行听得真切,心中有了底,便不再停留,又振动着那轻薄如纱的翅膀,轻轻巧巧地飞过那宽敞却阴森的厅堂,径直朝着后面飞去。
不多时,他眼前出现一道门,只见那门紧闭着,严严实实,好似生怕透出一丝缝隙。行者却不慌张,凭借着小巧的身形,慢悠悠地沿着门缝儿,如同一缕细丝般钻将进去。
进去一看,原来是个偌大的空园子,园内寂静无声,透着股寒意。而在那园子的一侧,定风桩赫然矗立,桩上绳索交错缠绕,唐僧正被牢牢地绑在上面,动弹不得。
此时的唐僧,满面悲戚,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纷纷簌簌地滚落,心中千般愁苦,心心念念只想着悟空、悟能,却全然不知徒儿们身在何处,满心的无助与绝望。
悟空瞧在眼里,疼在心上,赶忙停住翅膀,小心翼翼地叮在师父那光溜溜的头顶上,轻声叫道:“师父。”
那长老正沉浸在悲伤之中,忽听得这熟悉的声音,身子微微一震,连忙抬起头,眼中满是惊喜与期盼,哽咽着说道:“悟空啊,想杀我也!你在那里叫我哩?”
行者赶忙安抚道:“师父,我在你头上哩。你莫要心焦,少得烦恼。我们务必拿住妖精,方才救得你的性命,您且宽心。”
唐僧听闻,心中稍安,可一想到眼下的困境,又忍不住悲从中来,带着哭腔问道:“徒弟呵,几时才拿得妖精么?这日子可怎么熬啊!”
行者连忙回道:“拿您的那虎怪,已被八戒打死了。只是这老妖的风势太过厉害,不过师父放心,料着只在今日,我管取拿他。您就放心莫哭,我去呀。” 言罢,悟空又轻轻叮了一下师父的头,似在给予安慰,随后振翅飞起,向着洞外飞去,准备与那老妖再次一决高下。
悟空轻声向师父交代完后,说声去,便又振动双翅,嘤嘤嗡嗡地朝着前面飞去。不多时,就见那老妖大马金刀地坐在上头,威风八面,正板着脸点札各路前来听令的头目,整个洞窟内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战前氛围。
就在这时,洞前一个小妖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那小妖手里紧紧握着个令字旗,边跑边慌慌张张地将旗子来回磨了几下,像是要借此给自己壮胆。他一头撞进厅来,“扑通” 一声跪倒在地,声音颤抖地报道:“大王,小的刚刚出去巡山,才走到洞口,就瞅见一个长嘴大耳朵的和尚坐在林子里。那模样,看着就吓人,若不是我跑得快些,差点就被他给捉住了。不过,小的四处瞧了瞧,却不见昨日那个毛脸和尚。”
老妖一听,微微皱眉,思索片刻后,嘴角上扬,露出一丝狰狞的笑,说道:“孙行者不在,想必是被昨日那阵狂风给吹死了。再不然,就是他害怕了,跑去那里求救兵去了!哼,量他也翻不出什么花样。”
众妖听了老妖这番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虽有几分庆幸,可心底还是隐隐不安。一个胆大些的妖怪站出来说道:“大王,若果真是吹杀了他,那可真是咱们的造化,往后在这黄风岭,咱们可就威风八面了。只是,就怕吹不死他,他要是跑去请些神兵来,咱们可咋应对啊?到时候,咱们这黄风洞怕是要遭殃。”
老妖却满不在乎地一仰头,冷哼一声:“怕他怎的,怕那甚么神兵!在这方圆百里,若还有谁能定得住我的风势,除非是灵吉菩萨亲自前来,其馀的,何足惧也!” 说罢,他还得意地扫视了一圈众妖,那眼神仿佛在说,有他这黄风大圣在,谁也动不了黄风洞分毫。
藏在暗处的悟空,将这一切听得清清楚楚,心中暗自思量:“原来这老妖如此忌惮灵吉菩萨,看来想要降伏他,非得找到这位菩萨不可。” 想到这儿,悟空不再停留,悄无声息地飞出洞去,准备寻找灵吉菩萨的踪迹。
行者稳稳地停在洞中的屋梁之上,隐匿身形,如同一只潜伏在暗处的猎鹰,静静地注视着下方的一举一动。当听到老妖那一句有关灵吉菩萨的言语时,他心中顿时如拨云见日,不胜欢喜,眼中闪烁出一抹狡黠的光芒。当下不再迟疑,轻轻一振翅,悄无声息地抽身飞出洞去。
眨眼间,悟空便已现了本相,健步如飞地来到林中。他一眼就瞧见八戒正坐在那儿,手持九齿钉钯,警觉地张望着四周,于是高声叫道:“兄弟!”
八戒听到呼唤,猛地转过头来,看到是悟空归来,松了一口气,站起身迎上去问道:“哥,你往那里去来?刚才一个打令字旗的妖精,在这儿探头探脑的,被我赶了去也,可吓死俺老猪了。”
悟空走上前,笑着拍了拍八戒的肩膀,打趣道:“亏你!亏你!你这一赶,倒也没误事儿。老孙刚刚变做蚊虫儿,偷偷进他洞去探看师父,你猜怎么着?师父果真被那可恶的妖怪绑在定风桩上,哭得那叫一个伤心呐。我赶忙飞到师父跟前,轻声分付,让他莫要再哭,咱肯定能救他出来。之后,我又飞到屋梁上,仔仔细细地听了一听洞里的动静。”
说到这儿,悟空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得意,接着说道:“只见那拿令字旗的小妖,跑得气喘吁吁、喘嘘嘘的,一头撞进厅里报道,说是只瞧见你,却不见我。那老妖一听,就开始乱猜乱说,一会儿说老孙我是被风吹杀了,一会儿又说我是跑去请神兵了。嘿,你猜怎么着,他这一胡言乱语,倒自家供出一个人来,甚妙!甚妙!”
八戒挠挠头,一脸好奇,瞪大了眼睛问道:“他供的是谁?”
悟空嘿嘿一笑,卖了个关子,故意顿了顿,才扬声说道:“他说怕甚么神兵,在这世上,那个能定他的风势,只除是灵吉菩萨来是。—— 但不知灵吉住在何处,咱们要是能找到这位菩萨,降伏那老妖可就有望了。” 说罢,悟空抬头望向远方,眼中满是思索之色,已然在心底盘算着寻找灵吉菩萨的计划。
正当悟空和八戒你一言我一语,满心焦急地商议着如何寻找灵吉菩萨之时,忽然,从大路旁缓缓走出一个老公公来。二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定睛瞧看这老公公的模样,当真有些奇特。
只见他身姿矫健,行走间步伐沉稳有力,全然不似那些需要扶着拐杖才能挪步的老人。一头白发如同冰雪堆砌,胡须也似蓬蓬的银丝,在日光的映照下,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光芒,那金花耀眼得很,让人瞧着竟有些意朦胧之感,仿佛他周身都笼罩着一层神秘的光晕。虽说身形瘦骨嶙峋,衰筋毕露,可那骨子里却透着一股强硬劲儿,脊背虽微微屈着,却不减半分精气神。
他低头缓步行走,那两道长长的眉毛好似卧蚕一般,配上一张赤红色的脸膛,竟如孩童般润泽有光。单看容貌,旁人定会啧啧称奇,这老公公瞧着就好似那从洞府中走出来的寿星老儿,周身散发着一股超凡脱俗、福寿康宁的气息,让人忍不住心生敬畏。
八戒正满心焦急地和悟空商讨着寻找灵吉菩萨的法子,抬眼间望见那老公公走来,顿时大喜过望,眼睛一亮,忙不迭地扯着悟空的衣袖说道:“师兄,常言道:‘要知山下路,须问去来人。’你瞧,这来得巧了,你上前问他一声,何如?说不定能问出些门道来。”
悟空听了,觉得有理,当下真个藏了铁棒,利落地放下衣襟,整理了一下衣衫,快步上前,朝着老公公拱手作揖,客客气气地叫道:“老公公,问讯了。”
那老者仿若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对悟空的招呼半答不答的,过了片刻,才不紧不慢地还了个礼,浑浊的眼睛上下打量了悟空一番,开口问道:“你是那里和尚?这旷野荒郊的,有何事干?”
悟空满脸堆笑,和声应道:“老公公,我们是东土大唐前往西天取经的圣僧。昨日在这倒霉的地方,不慎失了师父,被那黄风岭的妖怪掳了去。我们听闻只有灵吉菩萨能降伏那妖怪,特来动问公公一声,灵吉菩萨在那里住?求您老指条明路。”
老者微微点头,手捋着胡须,不疾不徐地说道:“灵吉菩萨住在直南方向。从此处到那儿,可不近呐,还有二千里路。其间有一山,名叫小须弥山。山上有个道场,那便是菩萨讲经禅院所在之地。汝等是取他的经去了?”
悟空赶忙摆手,解释道:“不是取他的经,我有一事烦他。我师父被妖怪的妖风所困,那风实在厉害,唯有菩萨能帮忙降伏,只是不知从哪条路去才好。”
老者闻言,伸出干枯却透着几分威严的手指,向南指道:“这条羊肠路就是了。”
悟空听闻,满心感激,忙不迭地回头看路,想要记清方向。就在他这一转头的瞬间,奇异的事儿发生了,那老公公竟化作一缕清风,悄无声息地飘散而去,眨眼间寂然不见。
悟空和八戒都惊得瞪大了眼睛,呆立当场。片刻后,还是八戒先回过神来,指着路旁边嚷道:“师兄,你看那儿!”
悟空顺着八戒所指方向望去,只见路旁边静静躺着一张简帖,他快步上前,拾起简帖,只见上面写着四句颂子云:
“上复齐天大圣听:老人乃是李长庚。
须弥山有飞龙杖,灵吉当年受佛兵。”
悟空看完,与八戒对视一眼,心中既惊又喜,知晓这是仙人指路,当下不再耽搁,决意朝着小须弥山奔去。
行者小心翼翼地执了那简帖儿,仿若握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转身快步踏上羊肠小路。八戒在一旁瞧着,挠挠头,满心疑惑,嘴里嘟囔着:“哥啊,我们连日来这造化可低得很呐!这两日,大白天的尽撞见些稀奇古怪的事儿,仿若忏日里见鬼!你说,那个化作清风而去的老儿究竟是谁啊?”
悟空听了,停下脚步,把手中的帖儿递与八戒,说道:“你自己瞧瞧。”
八戒接过帖儿,瞪大眼睛,逐字逐句地念了一遍,念到 “李长庚” 时,眉头皱成了个疙瘩,抬起头问道:“李长庚是那个?俺老猪咋从未听闻过这名号。”
悟空双手抱胸,神色笃定地解释道:“这李长庚啊,便是西方太白金星的名号。他可是天庭里的老神仙了,时常在三界走动,帮着化解不少难题呢。”
八戒一听,眼睛瞬间瞪得溜圆,脸上满是惊讶与感激之色,慌得忙不迭地望空下拜,嘴里念叨个不停:“恩人!恩人呐!老猪若不亏金星奏准玉帝呵,性命也不知化作甚的了!想当年,要不是他老人家在玉帝面前美言几句,俺老猪还不知要在那受苦之地待多久呢,这恩情,俺老猪记下了。” 说罢,还恭恭敬敬地磕了几个响头。
悟空见八戒这般模样,微微一笑,走上前拍拍他的肩膀,说道:“兄弟,难得你还知感恩。如今情况紧急,你却也莫要出头,只藏在这树林深处,仔仔细细地看守行李、马匹,莫要出了差池,等老孙去寻那须弥山,请菩萨前来降妖。”
八戒赶忙站起身来,拍着胸脯保证道:“晓得!晓得!你只管快快前去!俺老猪别的本事没有,这会儿就学那乌龟法,得缩头时且缩头,定把行李、马匹守得妥妥当当,你放心去吧。”
悟空点点头,不再耽搁,手持金箍棒,沿着羊肠小道,风驰电掣般向着小须弥山的方向奔去,眨眼间便没了踪影。
孙大圣心急如焚,当下也顾不得许多,双腿猛地一蹬地,身形如同一道金色的闪电般,“嗖” 地一下跳向空中。紧接着,他施展起筋斗云的神通,身形在空中几个翻转,便径往直南方向疾驰而去。这筋斗云的速度,那可真是快如疾风,让人咋舌。大圣在空中风驰电掣,他一边前行,一边暗自点头,这云头着实给力,不过须臾间,便已掠过三千里地,腰间一挎,又是八百多里的路程被甩在身后。
眨眼的工夫,一座巍峨高耸的大山映入眼帘。大圣定睛望去,只见那山的半中间,五彩祥云悠悠浮现,瑞霭纷纷扬扬地飘散开来,如梦如幻,仿若仙境一般。再往山凹里瞧,果真有一座庄严肃穆的禅院坐落其中。还未靠近,便能听见悠悠的钟磬之声,那声音清脆悦耳,仿若来自天际,驱散了大圣心头的些许焦躁;又见那袅袅香烟,在空中缥缈升腾,给这禅院增添了几分神秘而庄重的气息。
大圣片刻不停,直至禅院门前,稳稳落下身形。抬眼一看,只见一位道人静立于此,那道人项上挂着一串晶莹剔透的数珠,口中念念有词,正虔诚地念佛。
大圣上前一步,双手抱拳,客客气气地说道:“道人,作揖了。”
那道人听到声音,停下念佛,微微躬身,还了一礼,目光在大圣身上打量一番,开口问道:“那里来的老爷?有何贵干?”
大圣连忙应道:“这可是灵吉菩萨的讲经处么?我有急事相求,烦请告知。” 言语间满是焦急与恳切。
道人微微点头,不紧不慢地答道:“此间正是,不知你有何话说?”
大圣赶忙解释道:“劳烦你老人家与我传个话,通禀一声:我是东土大唐驾下御弟三藏法师的徒弟,齐天大圣孙悟空行者。今有一事,十万火急,定要面见菩萨。”
道人听了这一大串名号,不禁微微一笑,挠挠头说道:“老爷字多话多,我这脑子可记不全。”
大圣心急如焚,连连摆手,简化言语道:“你只说是唐僧徒弟孙悟空来了便可。”
道人见大圣如此着急,也不再多问,依言快步上讲堂传报。
那菩萨正在禅堂之中静修,听闻通报,立刻起身,动作利落,迅速穿上袈裟,又亲手添香,随后大步流星地出门迎接,显然对大圣的到来颇为重视。
这大圣心急如焚地求见菩萨,此刻才举步入门,刚一踏入,便忍不住抬眼往里细细观看。这一眼望去,只觉满目皆是繁华与庄重。
瞧那屋内,满堂的装饰精美绝伦,仿若锦绣织就,熠熠生辉,每一处细节都透着股尊贵威严之气,令人心生敬畏。一众门人整齐列坐,个个面容虔诚,口中齐声诵读着《法华经》,那朗朗书声,如洪钟大吕,在屋内悠悠回荡,似要涤荡世间一切尘埃;老班首神色专注,手中轻敲着金铸的磬,清脆的敲击声与诵经声相互应和,宛如天籁。
再看那佛前的供养之物,琳琅满目,尽是些仙果仙花,五彩斑斓,果香与花香交织弥漫,馥郁芬芳,仿若将三界的灵气都汇聚于此。案上的安排亦是井井有条,清一色的素肴素品,虽无荤腥,却透着别样的清雅,让人见之便觉心静如水。
辉煌的宝烛林立四周,烛火熊熊燃烧,每条火苗都似一条舞动的金焰,光芒耀眼夺目,直直射向空中,竟与那虹霓争辉;馥郁的真香袅袅升腾,每一道烟雾都仿若玉质凝成,在空中飘飘悠悠,飞散成五彩的雾霭,如梦如幻。
正是这般超凡脱俗的景象,让人仿若置身仙境。此刻,菩萨想必是刚刚讲罢经文,心中闲适,已然入定,只见那洞外白云片片,悠悠然绕着松梢盘旋,似在与这禅院中的静谧时光共舞。在这等清幽之地,众人静收慧剑,斩断一切杂念,使得魔头绝迹,修行的般若波罗蜜之境已然达到极高的境界,处处都透着禅意与智慧的光辉。
那菩萨听闻通报后,神色关切,赶忙整了整身上的袈裟,衣袂飘飘地出门迎接。大圣见此,心中一暖,快步登堂,入得屋内,在客位上恭敬落座。菩萨随即命人看茶,以尽地主之谊。
行者心急如焚,哪有心思品茶,连忙摆手说道:“茶不劳赐了,菩萨,眼下情况紧急,我师父在黄风山遭遇大难,被那黄风怪掳了去,正受苦呢!特来恳请菩萨施展大法力,降伏妖怪,救我师父一命。” 言语间满是焦急与恳切,眼眶都微微泛红。
菩萨微微皱眉,面露愧疚之色,缓缓说道:“我受了如来法令,在此地专门镇押黄风怪。当初,如来赐了我一颗‘定风丹’,还有一柄‘飞龙宝杖’,靠着这两件法宝,我才将那黄风怪擒住。念他修行不易,我饶了他的性命,放他隐性归山,只叮嘱他不许再伤生造孽。却不想,他今日竟敢违背教令,欲害令师,这也是我的失职之罪啊。”
说罢,菩萨心中满是自责,有心想要弥补过错,便欲留行者,准备整治斋饭,与他好好叙谈一番,一来尽尽心意,二来也想多了解些详情。
然而,行者救师心切,哪肯耽搁,当下恳辞道:“菩萨,我师父危在旦夕,实在不敢多留,还望菩萨速速与我同去救人。” 言辞坚决,不容置疑。
菩萨见此,也深知事态紧急,不再强求,随即起身,随取了飞龙杖,与大圣并肩,一齐驾云而起,向着黄风山的方向疾驰而去,那身影转瞬便消失在天际。
不多时,二人驾云风驰电掣,已然至黄风山上。灵吉菩萨俯瞰下方,神色凝重,对大圣说道:“大圣,这妖怪曾栽在我手里,心中对我有些惧怕。此番,我只在云端里稳坐,你且下去与他索战,设法诱他出来,待他现身,我好在高空施法力降他。”
行者闻言,毫不犹豫,依言按下云头,身形如电般疾冲向黄风洞。他心中怒火中烧,救师心切,此刻哪还顾得上什么礼数,不容分说,手中金箍棒高高扬起,带着千钧之力,“哐当” 一声,硬生生地把那洞门打破,随后扯着嗓子大声叫道:“妖怪!还我师父来也!” 声音如洪钟,在山谷间回荡,震得四壁都簌簌作响。
洞内的小妖们顿时慌了手脚,一个个吓得面如土色,那把门小妖更是惊恐万分,脚步踉跄地急忙向洞内传报:“大王,不好了!那孙猴子打上门来了,把洞门都打破啦!”
黄风怪正在洞中歇息,听闻此言,气得暴跳如雷,咬牙切齿道:“这泼猴着实无礼!之前饶他不死,他竟再不伏善,如今反倒打破我门!哼,此番我这一出去,定使阵神风,非把他吹死不可!” 说罢,他匆匆起身,仍像往常那般披挂整齐,手中紧握着那柄寒光闪闪的钢叉,大步流星又走出门来。
刚一出洞,见了行者,那怪眼中满是恨意,更不打话,二话不说,将钢叉捻得飞快,直冲着行者当胸就刺,来势汹汹,仿若要将大圣当场毙命。
大圣岂是等闲之辈,眼神犀利如鹰,侧身轻盈一闪,便敏捷地躲过这凌厉一击。紧接着,他顺势举起金箍棒,虎虎生风,与那怪面对面狠狠相还,一时间,棒影与叉光交错闪烁,打得难解难分。
战不数合,眼看黄风怪渐渐不敌,心生怯意,猛地吊回头,面向巽地,张开嘴巴,正要故技重施,张口呼风。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见那半空里,灵吉菩萨目光冷峻,口中念念有词,不知念了些什么神秘咒语,随后将手中的飞龙宝杖用力丢将下来。那宝杖瞬间幻化成一条威风凛凛的八爪金龙,只听 “拨喇” 一声,金龙舒展身形,抡开两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抓住妖精,那力道仿佛能捏碎金石。金龙提着黄风怪的头,狠狠两三捽,直接将他捽在山石崖边。
刹那间,黄风怪现了本相,原来是一个黄毛貂鼠,此刻它瘫倒在地,再没了先前的嚣张气焰,浑身瑟瑟发抖,眼中满是惊恐与绝望。
大圣见黄风怪现了原形,瘫倒在地,哪肯轻易罢休,心中恨意未消,一个箭步赶上,手中金箍棒高高举起,作势就要狠狠砸下,欲将这妖怪就地正法,以解心头之恨,救师之辱。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灵吉菩萨身形一闪,如同一道光影般快速移至大圣跟前,伸出手臂,轻轻将大圣拦住,神色严肃却又透着几分慈悲地说道:“大圣,莫伤他命。我还要带他去见如来。”
大圣闻言,收住金箍棒,一脸疑惑与不甘,望向菩萨。菩萨见状,微微叹了口气,转头看向那黄毛貂鼠,对行者解释道:“他本是灵山脚下的得道老鼠,也曾潜心修行,有几分机缘。奈何起了贪念,偷偷潜入佛殿,只因偷了琉璃盏内的清油,使得那供奉的灯火瞬间昏暗无光,这可是犯了大不敬之罪。他心中惧怕金刚拿他问罪,慌不择路,故此逃离灵山,却不想流窜至此,凭借着些许妖法成精作怪。”
菩萨顿了顿,目光深邃,接着说道:“如来佛眼如炬,虽照见了他的罪行,念其修行不易,罪不至死,故特意嘱托我在此辖押,约束他的行为,盼他能改过自新。可谁曾想,他不仅不知悔改,还在此地伤生造孽,如今更是冲撞大圣,胆大妄为地陷害唐僧,实在是罪加一等。我此番拿他去见如来,明正其罪,让他受到应有的惩处,才算这场功绩哩,也不枉如来一番苦心。”
行者听了菩萨这一番详述,心中的怒火渐渐平息,知晓其中缘由后,觉得菩萨所言在理,便收起了杀念,双手抱拳,恭恭敬敬地向菩萨施了一礼,说道:“多谢菩萨解惑,既如此,一切但凭菩萨处置。”
菩萨微微点头,带着黄毛貂鼠,驾云西去,渐渐消失在天际,自此不提。大圣望着菩萨离去的方向,伫立片刻,随后转身快步走向黄风洞,去解救被困的师父。
却说猪八戒在那林子里,满心焦急,不停地来回踱步,正一门心思地思量着行者。这呆子一会儿挠挠头,一会儿望向黄风洞的方向,嘴里还嘟囔着:“也不知师兄这一去,事情办得咋样了,咋还不回来,莫不是遇到啥麻烦了?可急死俺老猪了。”
就在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之时,只听得山坂下远远传来一声呼喊:“悟能兄弟,牵马挑担来耶。” 那声音高亢嘹亮,在山谷间回荡,八戒一听,立马喜上眉梢,这熟悉的声音,可不就是行者嘛!他赶忙手忙脚乱地收拾起东西,一路小跑着冲出林外。
刚一出林,就见行者大步走来,八戒眼睛瞪得溜圆,迎上前去,迫不及待地问道:“哥哥,怎的干事来?可把俺老猪急坏了,那妖怪抓住没?师父咋样了?” 一连串的问题像连珠炮似的从他嘴里蹦出。
行者笑着拍了拍八戒的肩膀,说道:“别急别急,听我慢慢说。我这一趟可没白跑,费了好大一番周折,总算是请到了灵吉菩萨。菩萨那可真是神通广大,使出一条飞龙杖,当场就拿住了妖精。你猜怎么着?那妖精原是个黄毛貂鼠成精,如今已被菩萨带去灵山见如来去了,咱们这心头大患算是解决了。走,咱现在就进洞里去救师父。”
八戒一听,顿时欢欢喜喜,那张大圆脸笑得跟朵盛开的花儿似的,嘴巴都快咧到耳根子了,兴奋地嚷嚷道:“太好了,太好了!俺老猪就知道师兄有本事,这下师父有救了!”
说罢,二人雄赳赳气昂昂地撞入洞里。一进洞,只见里面狡兔乱窜、妖狐奔逃、香獐惊恐、角鹿哀鸣,八戒见状,眼睛一瞪,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和行者一起,抡起钉钯铁棒,对着这些平日里助纣为虐的小妖们就是一顿猛打,直打得它们哭爹喊娘,没一会儿,就把这一窝小妖尽情打死,算是出了一口恶气。
随后,二人却往后园奔去,来到定风桩前,见到被绑的师父,赶忙跪地拜谢,随后小心翼翼地解开绳索,将师父救了下来。
唐僧出得门来,满脸疲惫却又透着欣喜,问道:“你两人怎生捉得妖精?如何方救得我?这一路,为师可真是担惊受怕啊。”
行者赶忙上前,搀扶着师父,将那请灵吉菩萨降妖的前前后后、点点滴滴,仔仔细细地陈说了一遍。唐僧听完,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对行者和八戒谢之不尽,眼中满是感激与欣慰。
他兄弟们这才想起,折腾了这许久,肚子早饿得咕咕叫了。于是,把洞中能吃的素物搜罗了一番,七手八脚地安排些茶饭,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补充了体力。
吃饱喝足后,三人方才精神抖擞地出门,牵着马,挑着担,沿着大路,继续向西而去。毕竟不知往后的西行之路还会遭遇怎样的艰难险阻,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