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因为唐僧听了猪八戒这番挑拨的话,倒霉的事儿算是找上门了。他真的听信了这呆子的怂恿,立刻伸手捻起诀,嘴里念起了紧箍咒。孙悟空顿时抱着脑袋大喊:“头疼!头疼!别念了!别念了!有话好好说。”
唐僧气呼呼地说道:“还有什么可说的!咱们出家人,时时刻刻都要与人为善,心中念念不忘慈悲之心。扫地的时候都生怕伤到蝼蚁的性命,为了爱惜飞蛾,宁愿用纱罩住油灯。可你呢,一路上动不动就行凶伤人。
你打死这个无辜的人,就算取到真经又有什么用?你走吧,回你的花果山去!” 孙悟空着急地问:“师父,您让我回哪儿去呀?” 唐僧毫不留情地说:“我不要你做我的徒弟了。”
孙悟空赶忙说道:“您要是不要我做徒弟,恐怕这西天取经的路您就走不下去了。” 唐僧固执地说:“我的命由天定,要是该着被哪个妖精蒸了吃,哪怕是被煮了,那也是命中注定。难道你还能改变我的生死大限不成?你赶紧回去!” 孙悟空无奈地说:“师父,我回去倒也没什么,只是我还没报答您的恩情呢。”
唐僧疑惑地问:“我和你有什么恩情?” 孙悟空一听,赶忙“扑通”一声跪下,连连叩头说道:“老孙我当年因为大闹天宫,惹下大祸,被如来佛祖压在两界山下。幸亏观音菩萨为我指引了受戒修行之路,又多亏师父您把我救了出来。
如果我不陪您一起去西天取经,那岂不是应了‘知恩不报非君子,万古千秋作骂名’这句话。” 其实唐僧本就是个慈悲善良的高僧,他见孙悟空这般苦苦哀求,心里也不禁软了下来,说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这次就暂且饶过你。你可别再这么无礼了。
要是你还像之前那样行凶作恶,这咒语我可就念二十遍!” 孙悟空赶忙应道:“念三十遍都随您,只要您别念了,我保证不再打人就是了。”说完,孙悟空赶忙伺候唐僧上马,又把之前摘来的桃子递给唐僧。唐僧坐在马上,吃了几个桃子,勉强算是充了充饥。
话说那妖精侥幸逃脱,化作一缕青烟升到空中。原来孙悟空刚才那一棒并没有真正打死妖精,妖精施展法术,元神出窍溜走了。它飘浮在云端,气得咬牙切齿,心中暗暗痛恨孙悟空,恨恨地想:“这几年一直听闻都说他本领高强,今日亲身领教,果然所言非虚。刚才那唐僧压根儿没认出我,正准备吃饭呢。
只要他低下头闻那么一下,我就能趁机一把抓住他,他不就成了我的盘中餐了?没想到这猴子突然回来,搅黄了我的好事,还差点一棒子把我打死。要是就这么放过这个和尚,我这番折腾可就白费力气,一无所获了。不行,我还得下去再戏弄他们一番。”
这妖精可真够执着的,它按下阴森的云朵,落在前方的山坡下,摇身一变,变成了一位老妇人。只见这老妇人看上去八十来岁的模样,手里拄着一根弯头竹杖,每走一步就伴随着一声悲切的哭声,慢慢悠悠地朝这边走来。 猪八戒一眼瞧见,顿时大惊失色,着急忙慌地对唐僧说道:“师父!这下糟了!那个老妈妈来找她的人了!”
唐僧疑惑地问:“找什么人啊?” 猪八戒回答道:“师兄刚才打死的,肯定是她女儿。那这个老妇人必定是她娘,找过来了。” 孙悟空却不以为然,说道:“兄弟,别在这儿胡言乱语!那个女子才十八岁,这老妇人都八十岁了,哪有六十多岁还生孩子的道理?这肯定是假的!让老孙过去看看。”
说着,孙悟空迈开大步,走上前去仔细打量。只见这个由妖怪变成的老妇人: 她假装成一位老婆婆,两鬓的头发白得像冰雪一样。走起路来慢悠悠的,脚步虚浮,颤颤巍巍,仿佛一阵风就能把她吹倒。她身形瘦弱,弱不禁风,脸颊就像枯萎的菜叶一样,毫无血色。高高的颧骨向上翘起,嘴唇向下耷拉着,一看就是岁月留下的痕迹。毕竟岁月不饶人,老年人可不比年轻时,满脸都是深深浅浅、像荷包褶子一样的皱纹。
孙悟空一眼就认出这老妇人还是那个妖精变的,二话不说,举起金箍棒照着老妇人的头就打过去。那妖精见金箍棒举起来,依旧精神一振,又使出元神出窍的法术,把真身脱离开来逃走了,只留下一具假尸首又一次倒在山路旁。 唐僧一看这场景,吓得赶忙从马上下来,一屁股坐到路旁,啥也不说,只是把那《紧箍儿咒》翻来覆去地足足念了二十遍。
可怜孙悟空,脑袋被勒得就像个中间细两头粗的亚腰葫芦,疼得实在受不了,在地上滚来滚去,苦苦哀求道:“师父,别念了!有什么话您就直说吧!” 唐僧气呼呼地说:“还有什么可说的!咱们出家人,要多听善言,这样才不会堕入地狱。我都这么劝你了,你怎么还是一味地行凶,先是打死一个无辜的人,现在又打死一个,你到底想怎样?”
孙悟空着急地辩解道:“师父,她真的是妖精啊!” 唐僧大声斥责道:“你这猴子就会胡说!哪来这么多妖怪?你就是个无心向善,一心作恶的家伙。你走吧!别跟着我了!” 孙悟空无奈地说:“师父,您又要赶我走?要走我也可以走,只是有一件事不太妥当。” 唐僧疑惑地问:“你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这时,猪八戒在一旁插嘴道:“师父,他肯定是想和您分行李呢。跟您做了这几年和尚,总不能空着手回去吧?您就把包袱里那些旧的偏衫、破帽子,分两件给他得了。”
孙悟空听了猪八戒这话,气得暴跳如雷,大声骂道:“你这个多嘴的蠢货!老孙我自从皈依佛门,一心向佛,从来没有一丝一毫的嫉妒之心,也没有贪恋财物的想法,怎么会想要分什么行李呢?” 唐僧冷冷地说:“你既然没有这些心思,那为什么还不走?” 孙悟空无奈地说:“师父,不瞒您说,五百年前,我在花果山水帘洞的时候,那可是威风凛凛,大展英雄本色。我收服了七十二洞的妖魔鬼怪,手下有四万七千多个妖怪听我号令。
那时候,我头戴紫金冠,身穿赭黄袍,腰系蓝田带,脚蹬步云履,手里还握着如意金箍棒,在那一带也算有头有脸的人物。自从我罪孽消除,剃度出家,跟着您做了徒弟,这个金箍儿就被戴在了我头上。要是我就这么回去了,实在没脸见花果山的老朋友们。师父您要是真的不要我了,就把那《松箍儿咒》念一念,把这个箍子取下来,交给您,您爱套在谁头上就套在谁头上,这样我也就没什么牵挂,能痛痛快快地走了。
我好歹也跟您一场,您就不能有点师徒情分吗?” 唐僧听了,惊讶地说:“悟空啊,我当时只从菩萨那里暗中受了一卷《紧箍儿咒》,可没有什么《松箍儿咒》啊。” 孙悟空一听,赶忙说:“要是没有《松箍儿咒》,那您还是带我一起走吧。” 唐僧实在没办法,只好说:“你先起来吧。我再饶你这一次,可你千万不能再行凶伤人了。” 孙悟空连忙保证:“不敢了,再也不敢了。”说完,又像之前一样伺候师父上马,继续开路前行。
话说这个妖精,原来孙悟空的第二棍也没能将它打死。那怪物飘荡在半空中,对孙悟空夸赞个不停:“这猴王可真厉害,果然有双火眼金睛!我都变成那样了,他居然还能认出我。这些和尚赶路速度挺快,要是翻过这座山,往西再走上四十里,就不归我管辖了。要是让其他地方的妖魔把唐僧抓走,那可就成了天大的笑话,我非得气个半死不可。
不行,我还得下去再捉弄他们一回。” 这妖精可真执着,它操控着阴风,按落身形,在山坡下摇身一变,变成了一个老公公。只见这老公公: 一头白发,如同传说中长寿的彭祖;一把苍髯,比那寿星的胡须还要飘逸。耳朵里好似有玉磬鸣响,眼睛看东西时仿佛有金星闪烁。他手里拄着一根龙头拐杖,身上穿着一件轻盈的鹤氅。手里还掐着一串数珠,嘴里念念有词,正诵着“南无阿弥陀佛”的经文。
唐僧骑在马上,看到这个老公公,心里十分欢喜,不禁说道:“阿弥陀佛!西方果然是福地啊!你看这位老公公,路都快走不动了,还如此执着地念着经呢。” 猪八戒在一旁撇撇嘴,说道:“师父,您先别急着夸奖,这家伙可是祸端的根源呐。” 唐僧一脸疑惑,问道:“怎么就成祸根了呢?”
猪八戒解释道:“行者先是打死了他的女儿,接着又打死了他的老婆,这个老公公肯定是找过来算账的。要是咱们撞在他手里,师父,您可得偿命,那可是死罪啊;我老猪作为从犯,估计得被充军发配;沙僧也得听令受罚,说不定要去服摆站的苦役。到时候那行者一个遁法跑得无影无踪,受苦的可不就只有咱们三个替他顶罪嘛!”
孙悟空听到猪八戒这么说,心里想着:“这个呆子,净在这儿胡说八道,这不得把师父给吓坏了?我得再去看看。”于是,他把金箍棒藏在身旁,快步走上前,迎着那怪物,开口打招呼:“老丈,您这是要去哪儿呀?怎么一边走路还一边念经呢?” 那妖精误把孙悟空当成了普通角色,没看出他的厉害,就回答道:“长老啊,我老汉祖祖辈辈都住在这儿,一辈子都行善积德,经常施舍斋饭给僧人,平日里也总是看经念佛。可惜我命里没儿子,只生了一个女儿,还给她招了个女婿。今天早上,女儿去田里送饭,想来是遭遇了老虎,丢了性命。
我老伴儿先过来找寻,也没见回去,到现在一点儿消息都没有。所以我才亲自出来找找看。要是真的被老虎伤了性命,那也没办法,我就把他们的尸骨收拾回去,葬在祖坟里。” 孙悟空冷笑一声,说道:“我可是老虎的祖宗,你居然在袖子里藏着鬼把戏来糊弄我?你能瞒得过别人,可瞒不过我!我早就认出你是个妖精!”
那妖精被吓得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孙悟空抽出金箍棒,心里暗自琢磨:“要是不打他,那岂不是让他觉得自己得逞了,更加肆意妄为;可要是打他,又怕师父念那紧箍咒。”但他又转念一想:“要是不打死他,万一他找机会把师父抓走了,到时候又得费心思费力去救师父……还是得打!
就一棍子打死他,就算师父念咒,俗话说:‘虎毒不食子。’凭我这能说会道的本事,好好哄师父一哄,说不定就没事了。” 主意打定,这神通广大的孙悟空念起咒语,召唤当坊土地和本处山神,说道:“这个妖精三番五次来戏弄我师父,这次我一定要打死他。你们给我在半空中做个见证,别让他跑了。”众神听到孙悟空的命令,哪敢不听从,纷纷来到云端照应。只见孙悟空金箍棒一挥,便打倒了妖魔,彻底断绝了它的性命灵光。
唐僧骑在马上,又被吓得浑身哆哆嗦嗦,嘴巴都吓得说不出话来。猪八戒在一旁却冷笑着说:“好你个孙悟空!真是发了疯了!才走了半天的路,就打死了三个人!” 唐僧正要念紧箍咒,孙悟空急忙跑到马前,大声喊道:“师父,别念!别念!您先过来看看这妖怪的模样。” 只见地上是一堆粉粉的骷髅。
唐僧大为震惊,说道:“悟空,这人刚死,怎么就变成一堆骷髅了?” 孙悟空解释道:“他是个隐藏了灵性、兴妖作怪的僵尸,专门在这儿迷惑人,破坏人的修行。被我打死之后,就现出了本来的模样。您看,他脊梁骨上还有一行字,写着‘白骨夫人’呢。” 唐僧听他这么一说,心里倒也有点相信了。
可猪八戒在旁边又开始挑拨离间:“师父,他下手又重,金箍棒又厉害,把人打死了,只怕是怕您念紧箍咒,故意变化出这副模样,来蒙蔽您的眼睛呢!” 唐僧向来耳根子软,听八戒这么一说,又相信了他的话,马上又念起紧箍咒来。孙悟空疼得受不了,跪在路边,不停地喊道:“别念了!别念了!有什么话,您赶紧说吧!” 唐僧说道:“你这猴头!还有什么可说的!我们出家人行善,就像春天花园里的草,虽然看不见它生长,但每天都在慢慢长高;而行恶的人,就像磨刀用的石头,虽然表面上看不出磨损,但日子久了,就会越来越薄。
你在这荒郊野外,一口气打死三个人,还好没人来检举,也没有仇人。要是到了城市里,人多的地方,你拿着那根金箍棒,万一一时冲动,不管不顾地打人,闯出大祸来,叫我怎么脱身?你走吧!” 孙悟空委屈地说:“师父,您可冤枉我了。这家伙明明就是个妖怪,他一心想要害您。
我打死他,是为您除掉了这个祸害,您却认不出来,反而听信了那呆子的挑拨,三番五次赶我走。俗话说:‘事不过三。’我要是还不走,那可真成了下流无耻的人了。我走!我走!——要走我就走了,只是您身边就没有得力的人保护了。” 唐僧生气地骂道:“你这泼猴越来越不像话了!照你这么说,只有你是人,那悟能和悟净就不是人了?”
孙悟空一听唐僧说八戒和沙僧也是人,不禁满心伤感,凄惨地对唐僧说道:“师父,这太苦了啊!您当初从长安出发,是刘伯钦送您上路。到了两界山,您救我出来,我便拜您为师。自那以后,我钻古洞、进深林,降妖除魔,收服了八戒,又得了沙僧,咱们一起吃了多少千辛万苦啊!
可如今您却明知故犯,故意装糊涂,非要赶我回去,这简直就是‘鸟打完了,就把弓藏起来;兔子捕杀完了,就把猎狗煮来吃’啊!罢了!罢了!罢了!只是我这头上多了个紧箍儿,被这紧箍儿咒束缚着。” 唐僧赶忙说道:“我以后再也不念那紧箍咒了。” 孙悟空却无奈地说:“这可不好说。
要是您以后遇到厉害的妖怪,深陷苦难无法脱身,八戒和沙僧又救不了您,到那时您想起我来,恐怕忍不住又会念起那紧箍咒。就算我在十万八千里之外,我的头也会疼得要命。要是到时候又让我回来见您,还不如现在就别让我走。”
唐僧听着孙悟空絮絮叨叨地说着,心里的怒火越发旺盛,直接从马上翻身下来,大声叫沙僧从包袱里拿出纸笔。接着,他走到山涧边取来水,在石头上磨好墨,写了一封贬斥孙悟空的文书,递给孙悟空,怒喝道:“你这猴头!拿着这个作为凭证!我再也不要你做徒弟了!要是再和你见面,我就甘愿堕入阿鼻地狱,永受折磨!”
孙悟空赶忙接过贬书,说道:“师父,您不用发这么毒的誓,老孙走就是了。”他把贬书折好,放进袖子里,然后又轻声细语地对唐僧说:“师父,我毕竟跟您一场,又承蒙菩萨的指点。如今却半途而废,没能修成正果。您请坐下,受我一拜,这样我走了也能放心。”
唐僧转过身去,根本不理他,嘴里还嘟嘟囔囔地说:“我是个一心向善的好和尚,才不接受你这恶人的行礼!” 孙悟空见唐僧不理会自己,便又使出身外化身的法术,从脑后拔下三根毫毛,放在嘴边吹了一口仙气,喊道:“变!”瞬间就变出了三个一模一样的孙悟空,加上他自己一共四个,从四个方向围住唐僧下拜。唐僧左右躲闪不开,无奈之下,好歹算是受了这一拜。
孙悟空猛地跳起身来,身子轻轻一抖,就把毫毛收了回去。随后,他郑重地叮嘱沙僧说:“贤弟啊,你是个忠厚老实的好人,但一定要多留个心眼,提防着八戒乱说话,一路上凡事更要仔细谨慎。要是万一有妖精抓住了师父,你就报老孙的名号,说我是他大徒弟。西方那些妖魔鬼怪,听闻过我的本领手段,一般不敢轻易伤害我师父。” 唐僧却冷冷地说:“我是个堂堂正正的好和尚,才不会提你这个恶人的名字。你赶紧走吧。”
孙悟空见唐僧再三坚持,坚决不肯回心转意,实在没有办法,只能准备离去。你瞧他,眼中噙着泪水,对着唐僧磕头辞别,带着满心悲戚,又特意嘱咐沙僧一番。
只见他转身离开时,泪水簌簌落下,擦过坡前的野草;脚步匆匆,两脚蹬翻了地上的藤蔓。他施展神通,上天下地就像车轮转动一般迅速,跨越大海、飞跃山峦更是他的拿手好戏,堪称世间第一。 眨眼之间,孙悟空的身影就消失得无影无踪,片刻工夫,便快速返回了原来的路途。
只见孙悟空强忍着满心的委屈和气愤,无奈地告别了师父,随即施展筋斗云,径直朝着花果山水帘洞飞去。一路上,他独自一人,满心都是凄凉悲惨。忽然,一阵嘈杂的水声传进耳中,孙悟空在半空中低头望去,原来是东洋大海涨潮时发出的声响。 这熟悉的景象,一下子又勾起了他对唐僧的思念。
他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滑落。他停下云头,静静地在空中伫立了许久,心中五味杂陈,脑海中不断浮现与唐僧相处的点点滴滴。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收起思绪,继续踏上归程。 也不知道这一去,后面又会发生怎样的波折反复。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详细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