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落幕
龙爪呕了一口血。
在她的面前，白问霜手持一柄短刺，狠狠地斜捅进她的腹中。
那是她刚才狂奔过来时顺势俯身从地上抄起的、属于其他倒下的中蛊者掉落的兵器之一。
看方向，白问霜对准的似乎是龙爪的心脏，只是受尚未完全消去的［眩晕］影响，手抖了一下。为了避免龙爪反应过来，她也没再调整位置，一边紧紧抓住对方的胳膊，一边发力将刺尖送进去。
在她的背后，岑景略因原本预计两人会用轻功掠起而抬高剑尖、挥出的剑气落了空。
更多的鲜血溅落地面，白问霜迎着龙爪那惊愕迷茫的眼神，继续灌注内力拧动短刺的把柄，意图将她的内脏都绞碎。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以至于在场的另外三人陷入了莫大的震撼之中。腹部传来的剧痛终于将龙爪唤醒，她猛地推开了白问霜，摇摇欲坠地后退几步。
顷刻之间，局势扭转了！
多亏短刺并没有被立刻拔出，当龙爪的后背靠上香樟树的树干时，还有几分余力支撑着自己。但是君子酒能看到她头顶的血量一路暴跌，这意味着龙爪还是受到了重伤。
“你……”她死死地盯着白问霜，没有想到居然会是这枚一直受她操纵的棋子突然跳出了掌控，用虚弱的气音呢喃：“是你……你竟然……”
这个女人是自己进入中原时初次捕获的猎物，也是最引以为傲的战绩。
她曾经是不输于师兄的天之骄子，只是下山入世时经验尚浅，一个不察，坠入自己精心编织的大网。
在那之后，她就一直是最好用的傀儡，可以放心使用的下属，所以才令自己放松警惕，有了片刻的可乘之机……
白问霜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在站稳之后沉默地回以注视，好像依旧是那个受她所掌控的傀儡，而方才短暂挣脱惑心蛊给予她致命一击的行为不曾存在过。
流淌的血液濡湿了龙爪的红衣，在这一刻，猎人和猎物在生与死的天秤上对等了。
鬼宅外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喧闹，龙爪的脸上浮现了一个诡异的微笑。血液从她嚅动的双唇滑到下颌，最后的遗言被淹没在冲破院墙的嘈杂中。
红衣女子的身体无力地滑落下去，缓慢地躺进尘土和落叶里，周围散落的蛛丝碎片半掩住她。就在这一瞬间，周围密布的蜘蛛陆陆续续开始死去。
与此同时，白问霜的身形猛地一震，捂着心口倒了下去！
君子酒看着她身上显现的[蛊毒爆发]，意识到作为母蛊的持有者，龙爪要拉着白问霜同归于尽了！
“师姑！”岑景略惊叫着扑过去接住她。而此刻的白问霜面如金纸，额上沁汗，呼吸微弱，好像立刻要魂归西天一般！
君子酒暗道不好，随即感觉身边一沉，不知是不是伤痛加上看见仇敌毙于眼前太过激动，荼蘼竟然也直接昏了过去。
她只能一手扶着荼蘼，另一手把安息香给她的、不知道对npc有没有效用的保命药都一股脑地扔过去。
紧接着君子酒用最快的速度划拉地图，再将坐标通过私聊发给那个今日受累多回、也是目前唯一懂蛊，有希望将白问霜救回的人。
而在她的眼前，岑景略几乎已经傻掉了，只知道不断呼唤自己的师长。药瓶滚落在地的声音将他惊醒，赶紧抓在手中试图拔出塞子给白问霜喂药。
白问霜似乎辨认出他是谁，颤抖的手略微抬了抬，却始终发不出完整的声音。
岑景略俯下身时，才听见她发出了梦呓般的呢喃：“师父，师兄……”
她说。
“我想回家……”
当岑景略粗暴地捏住她的下颌撬开唇齿将小小药丸送进口腔的时候，白问霜眼神散涣地望着天空，不再动弹。
于是武林盟的npc带头冲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伤痕累累的一男一女分别抱着两个重伤昏厥的女人，不远处还仰躺着一具声息全无的尸体。
在他喊出“不许动！武林盟义士在此，统统束手就擒！”之前，君子酒急切地吼叫起来：“大夫！有没有大夫，救人啊！”
……足够幸运的是，还真的有。
将两名重伤人员交给扎堆涌过来的神药谷玩家之后，君子酒才结合武林盟带队围剿这个魔教据点的小头领的叙述和闹哄哄的附近频道，大致推断出发生了什么。
在靠谱的小袖飘瑶替她向武林盟报告这条线索之后，武林盟也没有特别重视，只是公事公办地先派人前去勘察确认情况。
而这个npc做了一个非常正确的举动——他向玩家发布了一个招募任务。
在众多被任务吸引过来的玩家中，刚好有一个人是来自某个攻略组的成员。他率先敏感地嗅到了隐藏剧情的味道，然后踏入镇子的时候，又发现了某个以前打过照面的魔教分子。
他立刻开始摇人。他的组长问清情况后经过评估觉得光凭攻略组可能打不动这个据点，于是反手将这个情报卖了出去，还卖了不止一家。
于是，好几个偏向武林盟阵营的大帮派的帮众们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乌泱泱一路往这个镇子赶。他们的围攻触发了魔教守卫的警报，镇子顿时陷入了一场纷争之中。
玩家们的袭击行动实在是太快，以至于毫无防备的魔教分子们只能仓促逃跑，并且发出了集结撤退的哨声。
复盘完导致眼下情况的前因后，君子酒一边啃着之前买的油墩子压惊，一边望向不远处密集的人群。
经诊断确认没有大碍的荼蘼已经被抬上玩家准备的担架搬走了，只有严重到暂时无法挪动的白问霜还在接受抢救，玩家们正在疯狂将治疗技能砸在她身上保命。
“呃，还有一件事情。”那个安排完玩家们收拾残局追击逃兵的武林盟npc说，“之前被你们合力围杀的那个魔教高手……她的遗体不见了。”
“不见了？”君子酒一怔。
“对，我们刚到的时候还在。”npc苦恼地说，“但是救人的场面太混乱，就暂时搁下没管，结果回过头来发现消失了。”
君子酒的心里升起一种莫大的荒谬感——刚才她是亲眼看着龙爪的血条空掉的，总不能在这种境况下，对方还能活过来吧？
还是说冲进来的人里混着魔教奸细，趁人不注意把她带走了？但带一具尸体有什么用？
此刻，距离这座破败镇子数十里外的山中密林里，轻微的窸窣声回荡在林地之间。
一双手臂挣破了层叠包裹的丝茧，穿着血迹斑斑的红衣的女人面目狰狞地从中爬出。
随后，她似用光了全部力气一般侧躺在地上，轻微地喘气，手搭在腹部那好像一动就要再挤涌出鲜血的伤口上。
“先……收拢残部，去总教坛汇合……或者先投奔最近的分教坛？”她默念着，烦躁地啧了一声，“真是流年不利……这仇，有朝一日……”
穿过林间的风停了。她突然觉得有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周边也安静得有些过分，于是紧张地翻过身支起脑袋，不断扫视。
向上仰望时，她的视线凝固了，就在前方的树上，有一个人正居高临下地俯视她。
“嗨。”穿着一身异族服饰的少年坐在繁茂的枝叶间，宽大绚烂的衣袖垂落如同蝶翼。他似乎为女人终于发现了自己而感到高兴，轻快地笑了起来，带得停在他肩膀上的蝴蝶都轻微地颤动。
“你好啊。”辞青岁意味深长地说，“等你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