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弱女子孤苦无依,根本无力反抗强权,唯有认命,但常常上门的道婆今日却带来了名游方道士,交给她一封意中之人的亲笔书信及当初的定情之物,信中除了互诉衷肠外,还提出了一个大胆的计划,那就是暗中除掉恶霸刘泽清,逃离伯府,二人双宿双飞。
兀一得知,她自然是怕得要死,但游方道士接下来的话却极具诱惑煽动之能,说是她的意中人已投入江北督师史大人的门下,前程远大,此次行事也是奉了上锋的密令,暗中除掉祸国殃民的大患,事成之后,那妥妥的是大功一件,平步青云不在话下,而对于她自身,不仅可以大仇得报,还会被史大人收为义女,以书香千斤的名分与心爱之人结为连理。
更何况,方士拿出的药丸乃是绝妙,当场以猫狗来试,无不死的悄无声息,一点痕迹也不留,就像是昏睡过去一般,任谁也查不出端倪。
女子虽是红尘中人,但入行尚浅,涉世未深,怎经得起如此挑拨,再加上爱情的力量是伟大的,足以让人忘却生死,铤而走险,完全憧憬在对未来的美好幻想之中。
香闺门外,一个内院仆役通过窗棂上的缝隙,看见刘泽清饮下毒酒之后,嘴角不动声色地上扬了一下,就悄悄地隐匿在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第二天一大早,东平府就彻底乱了套,先是府中的管家下人死了爹娘般地狂呼乱奔,随后又有持刀携枪,全身戎装的健卒进进出出,大打出手,顿时又激起了一片鬼狐狼嚎。
在不远的一家酒楼内,一个掌柜模样的年轻人正偷偷地翘首以望。
“...听伯府跑出来的下人说,是东平伯昨夜纵欲过度,死在女人的肚皮上,大房不依不饶,抓住那狐媚子就是一顿严刑拷打,眼见是活不成了,老子尸骨未寒,可几个公子却不管不顾,为了争夺爵位而大打出手,真是十足的不孝败家子...”
刘泽清的三个儿子均已成年,且各自都拥有不少的追随者,出事之后,为了争夺留下来的产业和爵位,就在刘泽清的尸骨上动起了刀兵,全然不怕惊扰了先人。
掌柜正是先前醉仙楼的那个伙计,此时已升至二掌柜,在他的操持之下,醉仙楼当月就转亏为盈,不久还扩大了规模,盘下了这间分店,当然,生意爆好不仅是因为经营有方,还得多亏了他那远方堂叔的鼎力关照。
“嗯,莫管他人的闲事,还是多盯着自家的生意为好,今天这兵荒马乱的,不宜开门,先挂了歇业的水牌,休息一天。”
随即,他又压低了声音吩咐道:“等过后了,寻得那可怜女子的尸身,与之前的薄情短命郎君葬到一处,也算是全了她的念想,另外,再给她的家中寄去一笔银子...”
其实东平伯的小妾完全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不管事情是真是假,成与不成,她只要是沾上了,就难逃一死,而且所说的意中之人只是个不学无术的顽癞超龄童生,早已忘了她的存在,还是在利刃的帮助之下,才勉强记了起来。
看的也差不多了,掌柜就欲离去,结果在转身的那一刹那,又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正是奔逃回来的副总兵郑隆芳,他再次败的一塌糊涂之后,左磨右蹭,还是不得不回到淮安,因为身家产业全在于此,他舍不得,也无处可去,但刚进城,就看到了天塌地陷的一幕。
但转念一想,眼前的家族内斗也正是他的机会所在,不仅先前的失误不会有人再来追究,而且还很有可能更进一步,拿下总兵的位置也说不定啊。
于是他转身跑向了军营,虽然手下家丁尽失,但凭借多年的威望,还是能拉拢到不少人为之卖命的。
可他没注意到的是,身后,几条壮硕的影子偷偷地跟了上来...
......
还没个三五日,不等伤好利索,刘文耀就回到了海州。
结果屁股还没坐稳,就收到了来自泗州的急信,信中,高杰邀他一同出兵去淮安‘平叛’,东平伯兼总兵刘泽清猝死,副总兵郑隆芳又被乱兵所杀,几位伯爵的继承人也打成一片,非常不利于稳定团结,于是江北的诸藩镇为了大局着想,已纷纷派出得力干将,领了大兵前去维稳。
刘文耀会心一笑,明白这‘平乱’实则是去瓜分地盘,抢夺私产,对于刘泽清的死,南京朝堂无不拍手称快,但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已派出了礼部高官前去吊唁,可一向听调不听宣的江北藩镇就管不了那么多了,操起刀枪就是直接上手明抢。
于是刘文耀派出了高坎,领着一千勇卫军前去相助高杰,顺便也能多少捞些好处,聊胜于无。
凡事得分得清轻重,第一紧要的还是自己这一亩三分地,在刘安的陪同下,刘文耀又马不停蹄地视察起了他的大本营。
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里,郁洲岛又变了个模样,一排排整齐的民舍拔地而起,鸡鸭成群,新开垦出良田阡陌纵横,一碧连天,无数官办的作坊仓房,酒楼客栈连成一片,遍地都是欣欣向荣。
“大哥,现在整个郁洲岛上有丁口十余万,军营校场、作坊仓房主要集中在东半边,这样离码头近,进出货方便,徐管事生财有道,门路广,南来北往的商船都要在此停靠中转,买进卖出,利润可观,咱们最大宗的货物是铁,现在也不仅仅单卖生铁了,而是在岛上的官办作坊里制作成各式铁件再行出售,收益又能翻上几倍,西半边则是屯垦区,新开垦出了六千多亩良田,今年耽误了节令,播种麦子是赶不上了,只能补栽些高粱豆子,但海鸭子养的还算不错,几个大鸭场已经开始分批出栏了。”
“我记得咱们的丁口应该不止这些吧,多出来的安置到哪里了?”
“咱们海州镇军纪严明,地方上又安宁,所以每日都有不少百姓携家带口的前来投奔,现在的丁口早已超过了二十万,多出去的都分到了高桥和赣榆一带的盐庄、田庄,每庄下派一名管事和两个屯丁管队,管事以招募的店铺伙计学徒为主,都是咱们自己教出来的,信得过,而屯丁管队则是伤残的勇卫军士卒,下去负责训练屯丁,还是十拿九稳的。”
“嗯,田亩丈量清楚了?那些豪强恶霸也都料理干净了?”
刘文耀当初走的时候,已经交代过要把海州的田亩丈量清楚,该收回来的全要一亩不落地全部收为官产,海州与别处不同,地处明顺交界,兵祸匪乱的格外厉害,所以残存下来的乡绅豪强无一不是坚韧顽强之辈,而大部分的土地就掌控在他们的手中,如果对方联合起来,也算是一股不小的势力,故而他留下了胡万和一半的勇卫军来从旁协助。
“大哥,这件差事可不好办呐,幸得贵人相助才算是幸不辱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