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这桌子一边吃饭一边观察,把这家店当风景看,其实也有人在看她们。燕京城以前满人多,满族是渔猎民族,也不讲究什么大门不出下,二门不迈。满族女人也不裹脚。但富贵人家的女人饭馆子这种地方也少见,要是一大家子出来吃饭要个包间,丫鬟,仆人伺候着,一楼的散客也看不见。再说这些人看着呼奴唤婢的富贵人家也不敢冲撞了。
“如今的女子也随便跟男人出来闲逛,世风日下啊!世风日下……”大堂靠墙那边一桌子上的男客一边捻着胡子一边摇头说。
“如今都是民国了,女人也可以出来当老师,做店员了,不稀奇呀!”有个中年人往这边桌子上瞟了一眼。
“那个也不算男人!”一个头大脖子粗得秃头又吞下一块肉说。
“麻五,你是说那个人是宫里出来的吗?”胡子客又看了一眼李德胜。“看现在他混得不错呀!”他看李德胜穿着一件灰色呢子外套,脚下是一双棕色皮鞋,虽然不是全新的但皮鞋可不是便宜货。
“以前他采买东西的时候我见过他,好像是听人叫他‘小李子’!”麻五说。
“他们跟着宫里的人有些跟着去了津门,他估计是没去!”那个中年人说。
“另外一个你认识吗?”胡子客问。
这个麻五这回没回答他,他低头又咬住一块肉心里想:“另外一个恐怕是军队里出来的,他腰里鼓出来一块很可能是硬家伙,更不好惹,还是少议论得好。”
中年人看出来他不想就这个话题多说就岔开话题:“今天这附近新开了个馆子,你们都没说去尝尝!”
“虽然这个天气吃点羊肉正是时候,但现在这仗还没打完,城里的都心里没底,吃点什么也没味儿呀!”胡子客说。
“这些日子城里进来不少流民呢!”中年人说,自打战事稍松,城门又开了,逃荒的人涌进来,黄包车夫多了很多新面孔。这能给得起车份得还算好了,连车站、店铺门口等着给搬货卖力气得都多了不少。有的青年女子更是流落到烟花柳巷去了。还有拖家带口来得大概身上还有点积蓄,能租下个小点的住处,让城里的房子的租金都上涨了一波。不过这些个人好歹进了城,没在半路上冻死、病死、饿死总算捡了一条命。
“听说各地都不太平,这要是到了春上还是这个样子,农户们不回去种地了,这明年的粮食怎么办?今年的粮价已经涨了不少。”中年人十分担忧得说。
“今年夏天的粮食收成还可以,城里的大粮商都筹粮送去给关外让大兵当军粮了,所以这粮价怎么不涨!”胡子客说。
“该吃吃,该喝喝,这局势咱也管不了呀!”麻五不以为然得说。
“这皇帝退了位,但大家的日子还是不好过啊!”胡子客说。
“市政府今年施了两回粥,暂时还没饿死人。”中年人还是算客观的。
“那城门下边风餐露宿,光喝粥也早晚冻死!”胡子客撇了撇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