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未……成……客……且……待……”
老者那几个字,如同几颗投入古井的石子,在乌兰和林昭焕的心湖里荡漾起层层涟漪,然后……就没了。
没了?!
这就没了?!
不问问我们是谁?从哪儿来?到哪儿去?有没有受伤?需不需要帮助?顺便再探讨一下人生哲学宇宙奥秘什么的?!就一句轻飘飘的“等着”,然后……就继续低头捣他的药去了?!
这……这操作……也太……佛系了吧?!还是说……大佬都这么有个性?视我等凡人如蝼蚁,连多说一个字都嫌浪费口水?
乌兰和林昭焕面面相觑,从对方眼中都看到了同款的懵逼、无语以及……一丝丝被大佬无视后的挫败感。
不过……懵逼归懵逼,现实问题还得面对。
现在的情况是:外面是即将团灭的绝境,里面是暂时安全(?)但深不可测的神秘石室,外加一个画风清奇、态度不明、正在专心致志搞“手工业”的疑似活化石级别的大佬。
大佬发话了:“等着。”
那……还能怎么办?
冲出去送死?显然不是明智之举。
冲进去打扰大佬捣药?万一大佬脾气不好,随手抄起那根比林昭焕大腿还粗的石杵给他们来个“物理超度”,那可就真是死的太有创意了。
思来想去……好像……真的……只能……等着?
“……那……那我们就……等等?”乌兰用气声问道,眼神里充满了不确定。她总觉得这事儿透着一股子邪门。哪有把两个浑身是伤、狼狈不堪的陌生人晾在一边,自己该干嘛干嘛的道理?
林昭焕也是一脸便秘的表情,但他现在这状态,实在是没啥讨价还价的资本。而且,他心里隐隐有种感觉,这位老者……似乎……并非恶意?那双清澈得如同琉璃般的眸子,虽然淡漠,却并不冰冷,反而……带着一种……洞悉一切之后的……平和?
“……既……来……之……则……安……之……”林昭焕有气无力地说道,顺便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大佬……发话了……咱们……就……当……是……中场……休息……抓紧……时间……回……回血……顺便……观摩……一下……大佬……的……‘行为艺术’……说不定……还能……悟……出点……什么……人生……真谛……”
乌兰翻了个白眼,心说都什么时候了还贫嘴。不过……林昭焕说的也有道理。现在除了等,似乎也没别的选择了。而且,趁着这个难得的(?)安全时机,赶紧处理伤势,恢复体力,才是王道!万一等会儿大佬药捣完了,心情一好(或者一坏),说要送客(或者送上西天),她们也好有点准备不是?
两人再次交换了一个眼神,达成共识——遵从“医嘱”(虽然这医嘱有点奇怪),静观其变!
乌兰小心翼翼地将林昭焕搀扶到距离老者稍远一些、但又能清楚地看到他动作的石壁角落,让他靠墙坐好。然后,她自己也坐了下来,从怀里掏出那个兽皮药囊和之前找到的烤“土豆”,准备继续她的“战地医护兵”兼“临时饲养员”工作。
林昭焕则闭上眼睛,不再去胡思乱想,而是开始尝试着……运转他家传的内息法门。
他林家的传承,虽然在他这一代有点“跑偏”(他更喜欢把易学当成一种逻辑游戏和探索工具,而非纯粹的修行法门),但祖上毕竟是出过几位“据说”能掐会算、甚至懂点“内家功夫”的高人的。一些基础的调息、养气、修复内伤的心法口诀,他还是知道一些的。
只是……他以前从来没这么认真地练过。总觉得那些东西神神叨叨的,不如他手里的罗盘和脑子里的卦象来得实在。
但现在……罗盘废了(暂时),脑子也快烧干了,身体更是破得跟筛子似的……除了试试这些压箱底的老古董,似乎也没别的办法了。
他沉下心神,按照记忆中的口诀,开始缓缓地调整呼吸。吸气……绵长、深入,仿佛要将石穴中那带着草药香和奇异暖意的空气,全部吸入丹田。呼气……轻柔、悠缓,将体内的浊气、伤痛、以及那些因为惊吓和紧张而产生的负面情绪,一点点地……排出体外。
一开始,非常困难。他体内经脉多处受损,能量混乱不堪,那丝新生的、霸道的赤红色雷霆之力,更是如同脱缰的野马,在他那破败的“草原”上横冲直撞,让他感觉五脏六腑都在隐隐作痛。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他呼吸的逐渐平稳,随着石穴中那股安宁、平和的气场(或许是老者捣药时自然散发出来的?)的笼罩……他感觉……自己那颗因为连番惊吓和剧痛而躁动不安的心,竟然……真的……慢慢地……平静了下来。
而随着心神的平静,他体内的“气”,似乎也……开始变得……稍微……听话了一点点?
那股原本与他自身“木火”之气格格不入、甚至相互冲突的赤红色雷霆之力,似乎……不再那么狂躁了?它依旧霸道、锐利,却像是……找到了一点点……方向?开始……极其缓慢地……沿着某些……特定的……经脉路线……流淌?所过之处,那些受损的经脉,竟然……如同被细小的电流刺激、修复一般,传来一阵阵酥麻、发痒的感觉?
而他原本的“木火”之气,虽然依旧微弱,却也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开始围绕着那股雷霆之力,缓缓地旋转、依附,形成了一种……极其微妙的……共生……或者说……制衡……关系?
更神奇的是,他之前吃下去的那些“力嘎拉”苔藓和烤“土豆”所化的能量,以及乌兰涂抹在他身上的那些药膏渗透进来的药力,此刻也仿佛被激活了一般,主动地融入到这股能量流转之中,加速着身体的修复!
“……有……戏……”林昭焕心中一喜!看来……他林家的祖传内功……也不是完全吹牛逼啊!虽然慢了点,但……确实有效!
他立刻收敛心神,更加专注于引导体内的能量流转,不敢有丝毫懈怠。
而另一边,乌兰在给林昭焕处理完比较严重的几处伤口(主要是止血、清创、敷药),又硬塞给他半个烤“土豆”之后,自己也终于有时间喘口气,处理一下自己的情况了。
她身上的伤虽然不像林昭焕那么致命,但也绝对不算轻。之前在裂缝里被岩石摩擦、被灵体“触摸”,让她背上和胳膊上火辣辣地疼;后来逃命时摔了好几跤,膝盖和手肘也磕得青一块紫一块;再加上连日的奔波、惊吓和体力透支……她现在感觉自己就像是被十几头熊轮流蹂躏过一样,浑身酸痛,脑袋也昏昏沉沉的。
她从药囊里找出一些能消肿止痛、舒缓肌肉的草药,学着林昭焕的样子,闭上眼睛,尝试着调整呼吸,放松身心。
石穴里,一时间陷入了极其诡异的和谐。
一个重伤的风水先生,盘膝打坐,尝试用蹩脚的内功疗伤。
一个疲惫的鄂温克姑娘,靠着石壁,默默地给自己涂抹着草药。
而在不远处,一个神秘的、画风清奇的白发老者,正闭着眼睛,一下一下,极其富有韵律地……捣着药……
“咚……咚……咚……”
那沉闷而规律的声音,仿佛成了这片绝境之中,唯一的背景音乐。它不急不缓,不高不低,带着一种……奇异的魔力。
一开始,乌兰还觉得这声音有点单调,甚至有点……烦人。但听着听着……她那颗因为紧张和恐惧而狂跳不止的心,竟然……也……慢慢地……平静了下来?
那声音,仿佛……不是简单的捣击,而是……某种……更加……深刻的……律动?
是……心跳?
是……脉搏?
是……大地……的……呼吸?!
乌兰感觉自己的意识,似乎……被那“咚咚”声……牵引着……进入了一种……极其……玄妙……的……状态。
她仿佛……“看”到了。
并非用眼睛,而是用……心灵?
她“看到”那巨大的青石石臼,并非凡物,它似乎……与整个石穴、甚至与更深处的大地……连接在一起!每一次石杵落下,都仿佛在敲击着大地的脉搏!
她“看到”石臼中那些五颜六色的药材,并非普通的草木矿石,它们……似乎都……蕴含着……极其……纯净……而……强大的……能量!有些如同火焰般炽热(离火?),有些如同流水般清凉(坎水?),有些如同磐石般厚重(坤土?),有些如同锐金般锋利(乾金?兑金?),有些如同青木般生机勃勃(震木?巽木?)……
她“看到”那从竹管中滴落的清澈水珠,并非凡水,它……似乎……带着……某种……极其……纯净……的……灵性?!每一滴落下,都如同点睛之笔,将那些不同属性的能量……巧妙地……融合……调和……在一起!
而那位捣药的老者……他每一次挥杵,每一次落下,都并非随意而为!他的动作……极其……精准!极其……协调!仿佛……暗合了……某种……天地……运转……的……至理!每一次捣击,都在将那些不同属性的能量……进一步……粉碎、融合、提纯……最终……化为……一种……更加……精纯、更加……本源、更加……接近于……“道”……的……存在?!
这……这不是在捣药!这分明是在……炼丹?!或者说……是在进行……某种……极其……高深……的……能量……转化……仪式?!
乌兰的心神,彻底沉浸在了这种玄妙的景象之中,忘记了时间,忘记了危险,甚至……忘记了自己……
而就在她看得如痴如醉的时候,她并没有发现,她怀里那张记载着林家秘图和邪恶祭祀图的羊皮纸,似乎……也……受到了某种……感应?!
羊皮纸的表面,那原本已经黯淡下去的、绘制着星图和地脉的线条,竟然……再次……极其……极其……微弱地……亮起了一丝……几不可察的……光芒?!
而羊皮纸的背面,那幅充满了邪异气息的祭祀图上,那个代表着“坤元核心”的祭坛符号,以及周围那九个代表“逆转九星”的黑色眼睛符号,也似乎……在……随着老者捣药的“咚咚”声……极其……极其……缓慢地……脉动……着?!仿佛……在……与某种……更加……深沉……更加……黑暗……的……力量……遥相……呼应?!
石穴里,依旧只有那“咚……咚……咚……”的捣药声在回荡。
但在这平静的表象之下,似乎……有什么……更加……巨大……更加……诡异……的……暗流……正在……悄然……涌动……
时间,就在这诡异的平静和暗流涌动中,一点点地流逝。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炷香,也许是一整天。
外面的“轰隆”声和“沙沙”声似乎……减弱了一些?(是错觉吗?)
林昭焕的呼吸变得更加悠长平稳,脸色也恢复了七八分血色,虽然依旧虚弱,但至少……看上去不像个马上要断气的了。他体内那股新生的赤红色雷霆之力,似乎也逐渐被他初步掌控、安抚,不再那么狂躁,而是如同忠诚的卫士,默默地守护着他的经脉。
乌兰也感觉自己浑身的酸痛和疲惫消散了大半,精神状态恢复了不少。虽然依旧搞不懂眼前这诡异的状况,但至少……不再像之前那么绝望和恐惧了。
而石室中央,那位神秘的老者,捣药的动作,似乎……也……逐渐……慢了下来……
石臼中,那些原本五颜六色的药材,此刻已经完全变成了一种……深邃的、如同黑曜石般……粘稠……细腻……散发着一种……既有浓郁药香、又带着一丝奇异金属气息的……黑色……膏状物?
那膏状物表面,隐隐有流光闪烁,仿佛蕴藏着难以想象的能量!
“咚……咚……咚……”
石杵落下的声音,越来越慢,越来越轻……
终于——
“咚。”
最后一声落下。
整个石室,彻底陷入了……绝对的……寂静。
连那一直滴答作响的竹管引水装置,也……停止了滴水。
老者缓缓地抬起了手中的石杵,那双如同琉璃般清澈的眸子,再次……缓缓地……睁开……
这一次,他的目光,不再是之前的淡漠和无视。
而是……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和……一丝……极其……极其……微弱的……
疲惫?
他缓缓地转过头,看向了角落里,那两个从头到尾都像是在看3d ImAx大片一样、大气不敢喘的“客人”。
然后,他那干瘪的嘴唇,再次……微微翕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