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皱江面,远处薄雾朦胧。
李华峥悬腿坐在船头,望着沪江寨方向一动不动。
肩头一沉,秋霜垂手站在一侧,望着同一个方向,脸冷的很。
“还生气呢。”李华峥去握她手,秋霜躲开一语不发。
李华峥长叹一声:“好人难当啊。”
“呵。”秋霜讥笑出声,李华峥再忍不住,一把将人拉下来,按在边上:“呵什么呵,小心掉下去。”
“掉下去也好,指不定还能赶上督公,只是可怜……可怜督公,竟如此信任你,你却见死不救。”
秋霜偏头,一行清泪跌进衣襟,留下淡淡痕迹。
嘶,李华峥顿觉牙疼。
“你这丫头,还真是一点耐心都没,本王何时说不救督公了?”
秋霜转身眼睛瞪大:“那你去!”
“现在不行,得等。”
“等什么?”秋霜不明。
李华峥摸摸她脑袋,眼露锋芒:“等督公的消息,等人到位。”
秋霜还欲开口,李华峥已闭眼枕上她腿:“放心,周督公何许人,怎会死呢。”
更别提,还有那个家伙。
秋霜心中摇摆,她相信李华峥不会骗她,可却忍不住担心,若非这几日都被监视,她早已飞身入了沪江寨。
对于世人来说,督公是奸佞的宦官,
对于朝臣来说,督公是恶鬼的存在,
对于天子来说,督公是他的保护伞,
可对于她,严冬,春和,小夏子来讲,督公是天,是地。
他们可以有家人,朋友,甚至爱人,但这些都抵不上一个督公。
日光渐暖,吴镇竟然很有兴致的,邀请周济去街上逛游。
两人看似和谐,笑容面皮下各藏鬼胎。
叶榆手被握的生疼,他拍拍逍遥王手背做安抚:“不怕,我在。”
逍遥王委屈唧唧,叶榆看的心神荡漾。
两队人,在石板桥上相遇。
逍遥王揉揉眼,松开叶榆就要上前:“督公,真的——”
叶榆牢牢抓住他手,眼里满是警告,得到示意的逍遥王安静下来,怯怯的偷瞄吴镇,却正好同吴镇视线对上,当下立刻躲到叶榆身后。
叶榆宽袖抬起,隔断吴镇的注视。
“吴大当家——”短暂停留,他客气而疏离的唤了声:“督公安。”
周济哀叹一声:“王爷可真是贵人事多,本督如今想见一面,都得托吴大当家的福。”
吴镇连连摆手:“督公这话说的,王爷事务繁忙,就连我也不是想见就能见的,是吧?”
逍遥王从叶榆背后探个脑袋:“哦。”
吴镇凝视叶榆,可后者丝毫不给面子:“告辞。”
“等等。”周济抬脚拦下去路,在叶榆满脸不善里,他轻声道:“本督与王爷是旧相识,如今王爷讨伐本督,总要给我些陈词的机会才是。”
吴镇摸着下巴,不知周济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这是做的什么戏?
叶榆没好气:“改日吧,不急一时。”
逍遥王两个眼睛露出来,欲说还休,却也没逆叶榆的话。
“那不行。”周济温和拒绝,嗓子溢出咳嗽,被他生生压下,脸色泛起几分红。
“本督病体日短,怕是无今日更无明时,若是此刻不替自己辩驳一二,来日便没机会了。”
叶榆忍不住冷笑:“周督公在说笑?昔日上都,您位高权重,自然拥利者前仆后继,如今深陷牢笼,王爷凭什么还由你嚣张。”
叶榆拉着逍遥王离开,同周济擦肩时,狠狠地撞了他一下。
“当心。”
吴镇眼疾手快,在周济即将翻出围栏时抓住。
周济心有余悸:“多谢吴大当家。”
这么一惊吓,周济气乱了,一路上止不住的咳,吴镇喉咙的话始终没问出。
当下就派人找资料,看看逍遥王,叶榆和周济之间,是不是有什么他不知道的隐情。
回到住处,逍遥王一头雾水:“你为何那样说周济?你知不知他最是记仇,若是回到上都——”
“怕影响你形象,不捧你登皇位是吧?”
逍遥王张张嘴:“知道你还说。”
“我的王爷,您还是清醒点,少做白日梦了。”叶榆将他按在床边,抬指封住他唇细语道:“我出去一下,王爷替我做好掩护。”
逍遥王摇头,叶榆扣住他后脑,强势的突破他唇线,将人亲的晕乎乎时退离。
床帐垂下,隔断了那双水光潋滟的眸子。
叶榆换了身精锐的衣衫,翻身出了住所,光明正大跟着巡逻队伍在江边。
一日里,赵公良和刘喜又是一顿吵闹,吴镇气极,直接将两人活动区域锁死,避免遇到又是争执。
傍晚,周济等来了他要的东西和消息。
严冬万分担忧:“督公……”
“别担心,一切都已安排好。”周济收起火折子,眼里漾着碎光:“唯有弃子,才能盘活这一局。”
满城水雷火药,若不冒险,如何打下这一局。
夜,如期至。
三两星灯里,一团白昼倏然靠近。
周济垂下视线,吴镇手握一颗硕大夜明珠,身旁是一青衫公子,后边缀着几个穿红披风戴黑面具,手持弯刀的人。
门外脚步声错乱,可却只有一人进了门。
“督公,看什么呢。”
这人声音很轻柔,说话里俯下身,沿着周济视线那处看,却是一片黑暗,什么都没有。
周济侧眸,细细打量来人。
这一看,却让他生出怀疑来。
如此九天仙人,竟是乌行珠那厮?
“如何?”乌行珠如同老友,挨着周济身旁坐下。
周济收回视线,没头脑他这么一问:“什么如何。”
“同你的情郎,谁更俊?”
这话,倒让周济忍不住又转回视线。
这人满脸认真,一颦一笑都极温柔,可骨子里透出一种味道,是胜负。
“都说本督情郎了,还问什么。”
乌行珠笑起来,用花枝乱颤来形容都不为过。
“那是督公没见我,沈清臣涯岸清高,又岂会懂督公的苦楚?”
“不若督公与我好,你我二人天下奇姝,就该一起。”
周济思考起来,在乌行珠期待中,缓慢道:“然后,你打造一座黄金笼将本督关进去,心情好时逗一逗,不好就打一顿,肆虐一二。”
乌行珠抚掌,赞道:“瞧瞧,我的心思督公一清二楚,怎说我们不是命中注定,天作之合。”
“可怎么办?”周济勾出一抹诡异的笑:“本督,也想将你抓入牢中,任你求生…求死…难得。”
“哈哈。”
乌行珠大笑起来,他拂袖起身,青衫外的纱衣刮过周济手背,很轻很浅,如他温柔的面孔。
“我很期待,不知周督公如何破局。”
乌行珠露出促狭:“啧,若是安然回到上都,光州军和安南都同督公撇不清,不知陛下,朝臣……还有咱们那位首辅,会如何作想?”
“好玩!真好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