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子!”周济低咒一声。
起先他认为乌行珠乃漠北奸细,所图所谋都是为了漠北利益,可此时看,却发现这人极为病态。
如此一个难以掌控的人,又岂会因为血缘而为漠北效劳。
乌行珠心情大好,上下扔着夜明珠玩,光线时高时低,花了人的眼睛。
“主子,一切准备就绪,您看——”
吴镇小心询问,一颗心七上八下,如同那颗被抛的夜明珠。
乌行珠勾唇:“等。”
吴镇不明,如此良机,等什么?
夜明珠甩给吴镇,乌行珠本犯不着给他多说,可想到他在此地忙碌多日:“朝中在议和亲一事,若是推进不顺,这——”
他视线淡扫一圈,轻飘飘道:“就不必留了。”
吴镇虽有预想,可如今听了,还是止不住心惊。
如此偌大的城寨,一昔付之如炬,他和手下人……
乌行珠看穿他的忧虑:“放心,我会安排你提前离开的,再说,不是还有那两个呆瓜吗?有他们在,这罪孽就到不了你身上。”
“那周济如何处置?”
乌行珠回首,窗边已没了身影,可那人脖颈下的艳红,却越发浓。
“他命里注定多舛——”
春水逐渐凝滞,一簇火苗点亮沉寂夜空,瞬息,那处刚刚去过的房炸开,火球裹着一团烟雾腾空,火雨坠落,四周乱糟糟一片。
乌行珠似在梦靥里,呼吸粗的震耳,吴镇惊恐的脸在眼前,四面八方的人提水涌来,他眼睁的极大,似透过烈烈大火,能看到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吴镇张着嘴说些什么,可乌行珠却听不清,推开身前人,他快步向火光那边走去。
几步后停下,吴镇的声音在耳边继续响。
“主子快走!”
乌行珠握紧拳头,他声音涩而轻:“仔细找,他不会死的。”
心咯噔一响,吴镇搞不清,自家主子同周济究竟是何恩怨,竟复杂到——既要人生又要人死。
结果,并不令人欢喜。
前后几栋房屋全成灰烬,就连附近巡逻的精锐,住在周围的赵公良手下,悉数成了一捧尘。
此处动静骇人,赵公良和刘喜匆匆赶来,火光冲天里,两人头一次保持沉默。
逍遥王炸了锅,不顾人劝阻死活要闯过守卫,最后叶榆硬是把人打晕扛回来。
天泛白光时,才悠悠转醒。
叶榆清点一应兵器和暗器,见他醒了上前去,却得了王爷一个屁股,人翻过身去,一语不发。
这倒让叶榆意外,这货不是利用周济嘛?怎的周济死了,他倒还伤心上了。
“起来收拾一下,吃点东西。”
逍遥王闭上眼,轰鸣声犹在耳侧,他止不住嘴唇颤抖。
叶榆翻身上床,将下巴抵在他肩头,眼睛注视着逍遥王的脸:“可还记得,安南镇南王府那次,”
逍遥王眉心动了动,睁开眼望着他:“记得…”
叶榆亲亲他耳朵,低声细语:“周督公是谁,那可是王爷心目中的神人,又岂会轻易死在这?!”
逍遥王眨眨眼,不安和惊慌全被表露出来。
叶榆忍不住拥他入怀,天潢贵胄,被一群土匪流寇囚禁多日,唯一的救命稻草就是周济。
如今乍闻周济身死,何以不伤怀。
“王爷,我一定带你平安回到上都。”
逍遥王闻着他身上味道,轻轻问:“本王是不是很没用?”
叶榆抚着他脸颊,轻啄在他唇边,笑盈盈:“不会。王爷就是王爷,就该被人拥着,护着。”
“那些纷乱,阴谋,由我挡着。”
“王爷只管吃喝玩乐,潇洒开心便是。”
砰,门被踹开
两队精锐持刃,虎视眈眈道:“把衣服换了,赶紧下楼。”
逍遥王疑惑的看向叶榆,心头浮上不安。
叶榆将衣服接过,见他识相来人关门出去等着。
逍遥王见衣服同来人的一模一样,脑子难得转起来:“让我们装扮成精锐的模样…吴镇要把我们送去哪?还是说,他要逃走?”
叶榆利索的换衣服:“不管哪一种,只要离开这,就有回上都的希望。”
两人被藏匿进队伍里,随着几队押运装车,一起登了港口的船。
广阔高台上,赵公良将船上繁忙收入眼底,更看到了昨夜被吴镇称为‘主子’的青衫公子。
“那才是吴镇背后的真正主子,”严冬压着嗓音:“他带走了逍遥王,且那夜的话——”
赵公良眉峰微动,吴镇并非主谋人,他一直都知道,造反什么的他不感兴趣,留在此地也是为了那些富商和百姓。
目的未达成前,逍遥王就是个盾牌,可若是盾牌撤了……
“通知下去,让弟兄们做好准备。”
船慢悠悠启动,乌行珠负手而立,望着沪江寨,露出几分惋惜。
江面上停搁的数艘船只,其上皆有人把守,此刻得令,立刻掌舵让出方位。
“主子,找了一夜,所有的角落都找了,并无周济身影,他该是…就死在爆炸里了。”
吴镇的话在耳边回荡,水花声被风侵散,乌行珠猛然抬手:“停下。”
舱内,叶榆时刻保持警惕,
倏然,帘子掀开,乌行珠阴沉着进来:“倒是不慌不忙,他在哪等你们?”
逍遥王怔愣,“他......?”
叶榆:……
“呵。”乌行珠笑了起来:“果然,我们周督公能言善辩,诡计多端,岂会死。”
“来人。”
他甩袖出去,刚要下令传递给吴镇,空气破裂声近在咫尺。
“有敌袭,戒备。”
船上精锐动起来,重重人挡在乌行珠身前,可他一双眼却在逼近的战船上寻找,企图找到那个令他咬牙切齿的人。
“乌行珠,你戕害朝廷命官,劫杀富商百姓,养兵谋逆,论罪当诛。”
李华峥一柄长剑在手,暗藏内力的声音扩散许远。
“若此刻束手,尚有一线生机,莫执迷不悟,害人害己。”
乌行珠并非恋战斗凶的人,他只会在险境中,迅速找到利于自己的那条生路。
“放船舱,走陆路。”
手下人极快,船板紧密连接,一辆马车飞快奔出,沿着主道上山路,极快消失。
山路颠簸,逍遥王浑身都要散架,却因乌行珠在侧,一点抱怨也不敢露。
叶榆探手扶着他腰,将角落里的靠枕塞到逍遥王背后,这才算舒服点。
乌行珠视线在二人身上打转,摸不清李廷询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
“吁!”
“主子。”
乌行珠掀开车帘,一张苍白侬艳的面孔猝然入目,竟令他悬着的心,慢慢放下。
他问:“你来……”
周济稳坐马上,身后蓝衣成蝶,钢刀掀出凶齿,蓄势待发。
“杀你。”
乌行珠失笑出声:“你杀不死我,正如我——弄不死你。”
语尾呢喃低沉,含着几分脉脉深情。
“咳咳,”周济咳嗽起来,马缓缓后退,他面无表情:“那就试试。”
尘飞土扬里,刀剑缠绵不绝,血洒青枝,竟如朵朵悄开的腊梅。
厂卫百战在身,你来我往配合紧密无间。
可精锐显然也不差,甚至比起东厂来说,生死疼痛都麻木,就连断臂都无一声哀嚎和停顿。
这样的战斗,让厂卫生出些许退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