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风高,张黄一身黑衣,胳肢窝里夹着那只懒猫快速地穿梭在屋顶。
兴许是被吵醒了有起床气,也或许是被这么夹着确实不舒服。白泽抱怨道:“小子,大晚上的将本尊拉起来做甚?有什么要紧事不能明早再办?”
“还好意思说,白天都让你睡了一整天了,大晚上的还懒成这样,普通猫咪还知道晚上出去抓老鼠呢,你好歹算个神兽,怎么还比不上寻常家猫了?”
白泽倒没有争辩,左右看了看问道:“小子,那么晚出门干什么的?又要找人下黑手?是不是白天闹事的那帮人?”
“嗯。”张黄答应道,表情严肃,“黑虎堂那帮打手下手没轻重,小酒说从伤口看那些人都是冲着要命或是致残去的。是帮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又漠视律法,这种人最是危险,不尽早除掉我怕会牵连到育瑛堂的人。”
白泽打了个哈欠:“这种事让莫名那夯货去不就行了,怎么说也是堂堂炼气修士,那些个混混就算下手再黑还能在他手里得了便宜?”
“又不是啥光彩的活,这种事关身家性命,我只相信我自己。”
冷不丁地白泽突然问道:“你是不是中毒了?”
张黄一愣。
“老白,你看得出来?白天和黑虎堂那个叫陈三的动手的时候,中了对方一刀,说是说刀上沾了毒,还什么见血封喉。不过给小酒看了以后发现什么事都没有,还以为是多厉害的毒药呢,害的我担惊受怕了那么久。”
白泽微微调整了下被夹着有点难受的身体,说道:“确实不是什么厉害的毒,不过杀个寻常修士肯定是绰绰有余的,确定一点感觉也没有?哈哈哈,感觉你这小子越来越不像个人了。”
张黄倒是没在意,很快他们便来到了目的地。
张黄提前向六子了解过,黑虎堂并没有固定的堂口,平时那帮混混没事的时候都会聚集在码头附近的一处荒废的院落中。
在六子看来,这很反常,黑虎堂的势力不算小,码头周边一带大片的地界都是他们的地盘。地盘大就意味着能收的钱也多,而一般这种黑道帮派有了钱会干什么?无非就是肆意享受,酒肉不断成天去那勾栏厮混。
若是还有结余,有头脑的老大便会花钱去攀高枝,找靠山,毕竟是谁也不想一直过着刀尖上舔血的生活。
而没头脑的则会招兵买马,壮大自身,将帮派做大做强,以为如此就可以雄霸一方。
哪会像黑虎堂一般,老大也不设堂口,也不见这帮人铺张浪费,除了去逛逛青楼以外,反倒是旗下之人个个严于律己。这哪是黑帮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一群士兵呢!
没多久一人一猫便来到了那个荒废的院落,远远看去连一丝光亮都没有。
慢慢走近,发现青砖缝里钻出的野蒿已经高过残墙。一扇雕花门斜吊在腐锈的合页上,风掠过时发出老妪咳喘般的吱呀声,惊起梁间巢里半盲的乌鹊,时不时传来瘆人的鸟叫。
这哪是人住的地方,说是鬼屋都有人信。难怪这段时间里连打更人的动静都听不见,估计就是白天也没几个人愿意往这跑。
白泽四处嗅了嗅,问道:“你小子没找错地方吧?”
张黄摇摇头,他也觉得纳闷,这都快到门口了,连个放哨的都没有,难道这帮混混真的胆子大到如此地步,以为没别的帮派敢上门偷袭?
关键是院子里火光、犬吠甚至连说话声都没有,难道真是那六子故意骗自己?
应该不会,六子既没有做这事的动机也没有骗人的胆量。
想到此处忽然他灵光一闪。
“不好!”
张黄瞬间暴起,直接冲入院中。
院子里四下无人,不过从地上的蒲团、席子以及早已灭了的火堆可以看出,这里之前肯定待过人。
他又冲进早就破烂的厢房,除了地面有些许重物被拖曳的痕迹外什么也没有。
“别找了,人早跑得没影了。”白泽舔着猫毛说道。
张黄回到院中询问:“不是杀人灭口?”
“不像,周围既没有什么血腥味,也没有打斗的痕迹。”
“老白,你鼻子灵光,帮我找找这帮人都跑去哪里来了。”
白泽没好气地回答:“本尊不是狗!”
虽然话是这么说,不过白泽还是用心地将整个院落兜了一圈,这里扒拉一下,那边闻一闻。
“离开有两个时辰了,时间太长分辨不出去哪了。”
张黄挠了挠头:“两个时辰?下午出的事那么快就人去楼空了,想不到这黑虎堂还真是果断。”
白泽略带嘲讽地说道:“小子,你是不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就不许别人觉得这个地太寒酸,自己搬走了?”
张黄一想好像觉得奇怪,毕竟白天发生的事情站在黑虎堂的立场上看其实说到底不算多严重。无非几个打手闹事被抓了而已 ,即便是督武司抓的,张黄估计也就是被于辰那个腹黑小人折磨几天也就放了。
至于闹出了性命,在这个年代那就更算不上什么事了。几个混混而已又是孤儿,根本没有人会在意,甚至连去衙门报案的人都没有。这些在黑虎堂眼中这都不算个事,犯不上劳师动众地改换门面。
“难道真是我自作多情?”
虽然张黄觉得黑虎堂突然消失和自己应该没什么多大关系,不过想灭了他们的念头却丝毫没有消散。
陈三那个人给他的感觉太过骇人,狠辣、果决并且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这种人对敌人狠对自己更狠,毕竟敢于口含刀片的张黄可是一个都没遇见过。
既然陈三能做到这个地步,那整个黑虎堂又会有多少个陈三一样的狠人?想想就让人胆寒。
三更梆子裂开夜色时,督武司衙门黑漆角门“吱呀”撕开道缝。两个衙役倒提着水火棍,将几团不成人形的影子掼在石阶上。沾血的麻衣在月光里洇出靛蓝暗花,像具刚从墨池捞起的破旧笔洗。
那几人蜷在青石板上抽搐,脊背凸起的鞭痕随着喘息蠕动,活似皮下钻进了十数条紫红蜈蚣。肿胀的眼皮勉强撑开条缝,正巧望见檐角铁马映着残月寒光——方才刑房里悬在梁上的铁钩,也泛着这般青幽幽的色泽。
“滚远些!”皂靴踹在肋间的闷响惊飞墙头夜枭。陈三滚下七级石阶,每级棱角都精准碾过新绽的皮肉。血沫涌上喉头的刹那,恍惚听见自己肋骨在胸腔里撞出编磬般的清音,和着三丈外刑房里未散尽的惨呼余韵。
卯时初刻的更鼓漫过巷口,他挣扎着用肘弯爬过泛着潮气的青砖地。身后朱门“砰”地合拢,震落门环上凝结的血痂。两只灯笼在夜风里摇晃,忽明忽暗的光晕落进他充血的瞳孔,竟扭曲成刑房炭盆里跳跃的血色旋涡。
待爬到十字街口,他忽然伏地大笑。笑声惊起瓦檐宿鸟,扑棱棱的振翅声里,混着他吐出的半颗碎牙。
“哈哈哈,堂堂督武司折磨人的手段也不过如此嘛,倒是那个耍手段的差役下手阴的很,净往吃痛的软肋招呼。”
陈三慢慢爬起来,冲着同样半死的几个黑虎堂打手询问:“兄弟几个还活着不!喘着气的话咱们去迎春居去那姑娘的被窝里疗伤怎么样!”
没等到几个手下的回答,反而一道冰冷的声音刺破了已然开始燥热的夏夜。
“都快死了,还想着找女人,要找去阎王爷那找去吧!”